他寝宫布置成无忧殿的模样,里面的一切和当初没有区别,坐在那里时,他总会看见那妙影好似还在眼前。
好像回到了在北燕的时候,好像她就坐在自己面前对弈,下棋,喝茶。
五年来,他走遍了天涯海角,这中原乃至世外,他一一去过,可是每一次老天都让他失望而归。
后来他对此事渐渐麻木,在永曜六年这一天,一个人搬到了那座雪山之下。
每日总是早起,沿着山路一步步往上走,去那陵墓见她。
六年多,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闭着眼都能摸清这条山路。
六年来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午夜梦回,他总质问那个少女为何要如此狠心,狠心将他一个人抛下,甚至连他的梦中都不曾来过。
五年执政,殚精竭虑,勤政为民,他也算得上一个好君主。
只有他知道,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只能让自己忙起来。因为忙起来就没有时间想她了,心中的痛也能减少些许。
只是这些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
没了她,他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他骨子里就不是爱民如子的人,他修学堂修路,修庙堂,捐香油钱,他做的这些一系列的善事,这些全都只是为了那个少女积攒功德。
不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百姓们总归是有好处的。
在所有人看来,他冷漠无情,连当初跟着他征战沙场的将士都可以无情杀掉,只要他们犯了错,他就毫不犹豫处死,丝毫不念那一点旧情。
白术看着他从少年慢慢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时间的流逝让离澈喜怒不形于色,情绪都甚少流露于面。
他就记得,当初招兵买马打算统一中原小国,有一位能力出众,离澈地位稳固之后,这人还被封了大将军。但这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便是他贪污了修桥的公款。
离澈当时将他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家眷全部流放,永远不得再踏足中原一步。
还有那次,有官员想要讨好离澈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他把别国搜罗来的女人打算在离澈生辰宴上送给这个帝王。
可惜他打错算盘,离澈空置后宫多年并且无人敢置喙此事,正是因为他手段不仅狠辣还果断,上位仅仅一年就让当初那些不支持他的大臣心服口服。
当初,离澈可是手斩父君踩着那人的尸体上位的,当时朝中多少人指着他骂他弑父。
不过半年多,这些前朝旧臣就只能在背后念叨他两句,后来做出实绩,这些人就更没有话说了。
那官员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美人时,离澈喜怒难辨,连白术这个跟在这位帝王身边多年的手下都看不透他的情绪。
男人嘴角勾着弧度,眸光淡淡一扫,下一秒就站起身说了一句:“拖下去,杖毙。”
谈笑之间决定了那官员的生死,白术在他身边待得越久就越感觉自己要更加小心谨慎。
当白术问起他如何处理那些女人时,离澈只是说给些银两打发了回去,他一时之间又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了。
给些银两?这不像离澈会说的话。
后来他就知道了,离澈是为了那少女在做善事。
可当国师告诉他以后再无希望救回她时,那个看似无情无爱的帝王却像个孩子跪在那冰棺前一字一句质问那死去的少女,“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孤一人……”
这是白术见他上位这么久以来头一次看到他情绪外露,他还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离澈已经忘了那些前尘往事了。
看着他扩大离国版图,在他的治理下百姓一天过得比一天好,就算不会淡忘,他还觉得离澈应该是放下了这件事了。
人事物非已不同,离澈不再是当年那个少年,而他也不是那个眼里只有人命的暗卫了。大抵是岁月静好的日子过多了,他还以为事情走向应该会朝着美好的方向去发展呢。
虽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当年那个少年,一别如雪,他连那少女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如今物换星移,度了几秋,白术自己都快忘记这件事了,有些人却仍困在那个雪季。
而他始终记得见她的第一面。
她放风筝那一日,他藏在暗处窥见了不属于自己的生活。她是公主,他是被皇室放弃送到敌国的质子。
明明是两个不同的身份,她备受宠爱,他则是身处淤泥里的草芥。
可就是这样,他与她相遇了。
“你,来当本宫的侍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