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说得都对,只是有些事情他没说,而且他没说的这些,很让我觉得难堪。
挖也挖了,寻也寻了,确实是十几个人干了二十多天,但结果是根本就没找到。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和洋媳妇诚心跪拜的,连衣冠冢都不是,只是十几个土堆。
祭祖当天,场面极其壮观,当真是人山人海,鞭炮齐鸣。
各级领导以及有关无关的村里人排成了长龙,从刘家村的村头一直到坟地。
<我好像暴露了什么……>
和我同姓的族人们,是陪着一起来烧纸的,村里大多数人是看热闹的。
还有一些人,仅仅是为了看看洋媳妇儿长啥样……
往回走的时候,我的侄子手里拿着一沓票子,只要是从他身边过的人,就能得到一张十元大钞。
无意显摆,我只是觉得这是应该的。
捧场的,就该得到报酬。
回到生我的地方,看着已经分姓张王李赵的故居,领导们略显尴尬……
侄子适时出头,把我请到了他家。
当我问出了一句“侄媳妇儿,咱家有几辆汽车”的时候,侄媳妇儿答道:“咱家连个自行车都没有……”
关于我那次回村,被人记了很多年的共有三件事,以上和侄媳妇儿说的话算是一件。
而且在人们记忆中的留存时间最久,我想可能和这两句简单的对白最能震撼人心有关吧。
第二件事情,就是我在坟地里撒钱,这几乎成为了我的标签。
乡亲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拥有这么多可以任意散播的财富,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对我来说真不算什么。
第三件被人记住的,是我给乡里盖了一所不以我名字命名的新学校。
这件事情也被乡亲们记了很多年,直到新的中学盖起来后……
荣归故里,我可不想锦衣夜行,总得给乡亲们做点什么。
尽管这并没有让所有人满足,比如——
各级领导期望看到的是我回乡投资,拉动一下地方经济;
村里人说,应该把学校盖到我们村里才对;
家族中人也因我的这一次归乡而产生了分歧,且大……
有人说,那个每天陪着我的侄子得到了最大的实惠,具体内容是我给了他一大笔钱。
顺便说一下,陪着我的侄子并不是我的亲侄子。
我的亲侄子不善言谈,我听说他给我的信也并不是他写的,是村长的手笔。
但陪着我的这个侄子就不一样了,他是村里人眼中那个“会来事儿”的。
巧的是,没过几年,这个会来事儿的侄子还真把日子过起来了,甚至和村民们大谈他看好了村北面的一大片山,想和乡长谈谈,要买下来……
尽管他一再解释是他的儿子遇到了贵人,有了份好的工作,但我这个锅还是一直背到了现在。
为此,我的亲侄子很是不满,从此再没和我联系过。
甚至,我那会来事儿的侄子还曾和我说过,说他曾说过“县里要是给坟地修围墙,修好了我也把砖扒回家盖猪圈”的话。
如今,在星图中还能看得见彭家的祖茔。从颜色上来看,有些树还在,有些树可能已被我那侄子砍回去盖猪圈了…
又过了许多年,大概是大家都看上彩电、用上洗衣机、可以上网的时候,我又回来了。
这一次,我没有惊动各级领导,这个时候的领导见到我这样的人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也没有进村,只到了坟地。
几个头磕下去,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