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铭后来才了解到，原来天道化身消亡的那一刻，除了灵曜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殷铭便惊奇地发现，他们体内的灵气全都变成了鸿蒙真气。

那鸿蒙真气也不再是灰白参半的颜色，而是变成了像阳光般温暖的金色。

殷铭想，这应该才是鸿蒙真气的真实颜色吧。

而不知为何，除了殷铭灵曜流萤三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记得神魔大陆的真气曾有灵怨之分，也忘了他们曾众志成城对抗天道……

不过殷铭倒是觉得，他们能忘了那场灾难，忘了那些绝望的瞬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毕竟那天道化身给天下苍生带来的阴影不可谓不大。

幸好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天道化身出现了。

***

天道化身消亡之后，灵曜和流萤先后引动雷劫，晋升到了十境。

三月后，莫长老也在流萤的护法之下，成功晋级。

说到莫长老，殷铭之前是真不知道，原来莫长老便是原着中神族的隐士高人，神域唯一的九境巅峰。

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和蔼可亲的、看守藏书阁的慈祥长者呢。

不过这还蛮符合小说的一贯套路的——

修真小说中，那些什么扫地僧啊，藏书阁管理者啊，一般都是隐藏的大佬，主角碰上他们，一准能触发剧情。

而殷铭之前一直担心的天罚也没有发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灵曜这个男主亲自动手灭了天道化身的原因，一切好像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了。

不过这神魔大陆虽然恢复了和平，但殷铭仍然有自己的烦恼——

大半年过去了，他的修为除了成功晋级到九境初阶，之后就死活没能再进一步了。

对此，殷铭是真的愁。

虽说现在也不需要他有太高的修为，哪怕真的会遇到什么危及性命的事，灵曜也有保护他的能力。

可殷铭就是不想再像之前一样，碰到事情只能躲在灵曜身后。

他也想为灵曜分担一些，至少……不要做个拖油瓶——

天道化身一事让殷铭意识到，等事情发生之后再去后悔就已经来不及了。

因此，平常无事发生的时候就该好好强大自身，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这样等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有反抗的能力，才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念头，在感受到流萤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强大气息后，越发坚定了。

“流萤前辈，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今日原本只是闲来无事，才来禁忌之森拜访流萤的。

可如今殷铭却再也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思了。

***

正值盛夏，哪怕日暮时分将至，也依旧闷热不已。

这样的天气，让本就心事重重的殷铭越发烦闷。

二人此时已经回到了逐鹿城中，走了许久的路，身体也有了些许疲惫，殷铭便顺势在路边的糖水摊子坐下，又向摊主要了两份糖水。

灵曜看着殷铭单手撑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得抿了抿唇。

好像从方才与流萤告别开始，他便一直闷闷不乐的。

甚至不止方才，这段时间以来，殷铭时不时便一脸愁容，似乎怀揣着什么心事。

只是他不主动说，灵曜也不想给他压力。

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暗自思索能让他重展笑颜的方法……

想到殷铭夏天的时候最喜欢吃西瓜，兴许他吃了西瓜以后心情能好过一些。

灵曜便与他说了一声要去买点需要的东西，而后朝着往常西瓜小贩所在的街道走去。

……

似乎隐隐地听到了‘殷铭’这两个字，一袭粉色罗裙的少女下意识回头，果然看到了记忆中那张熟悉的面孔。

那个曾经让她念念不忘的青年，哪怕换下了一身张扬的红衣也依旧耀眼。

耀眼到，尽管这大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她也一眼就能看见。

真没想到，他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瑶凌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原来一段感情结束之后，最先让人遗忘的，是那些不开心的回忆。

至少她已经想不起殷铭曾给她带来的难过情绪，只记得那抹惊艳了时光的红衣。

她不曾后悔自己的行径，什么丢不丢脸的……既然喜欢一个人，那自然要拼尽全力去追求能让自己幸福的机会。

除非看到结局，不然绝不死心。

正如看到他确实已婚之后，她对他就再也没有想法了。唯一剩余的念头，就是祝愿他能幸福。

而今……

一个身材高大的俊逸男子忽然揽过瑶凌的肩膀，打断了她的思绪。

“发什么呆呢？”

瑶凌从怔愣中回过神，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看到了一位故人。”

想到什么，她忽而莞尔一笑，衬得那绝世的容颜越发娇媚动人。

“就是因为他，我才会遇到你呢。”

男子闻言也轻轻勾起了唇角，伸手替她理了理垂落的发丝。

“如此说来，我们应该要好好地感谢他。要上去打个招呼吗？”

瑶凌摇了摇头，自然地挽起了男子的手臂，“不用了，我们回家吧。”

男子听罢并未坚持，只温柔一笑道，“好，都听娘子的。”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根做工精良的发簪，动作轻柔地簪到了瑶凌挽起的发髻上。

“这是我方才在珍宝阁买的，喜不喜欢？”

瑶凌抬手摸了摸头上新簪的发簪，发觉那是她向来喜爱的海棠样式，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喜欢。”

“娘子喜欢便好。走吧，出来这么久，确实也该回去了。”

跟随男子转身的瞬间，瑶凌在余光中再次瞥见了那道身影。

她敛下眉眼轻轻一笑。

而今，她也找到了她的幸福。

那便祝愿，他们余生都能各自安好吧。

……

恰巧在此时归来的灵曜若有所察，下意识抬头，却只看到一片粉色的衣角拐入巷口之后消失不见。

“怎么了？”正在喝糖水的殷铭察觉到他的动作，随口问道。

灵曜很快收回了视线，“没什么。”

看到他已经将碗中的糖水全部喝完，灵曜将属于自己的那碗糖水也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喜欢的话可以多喝一点。

殷铭却摇了摇头，“不喝了。你的东西都买好了吗？买好了的话，我们就回家吧。”

灵曜微微颔首，将糖水钱放置在茶桌上后，与殷铭并肩走向那座属于他们的小院。

在他们身后，夕阳缓缓落幕，点亮万家灯火。

***

洗漱过后，殷铭闲适地躺在庭院中的摇椅上。对月品茗的同时，安静地等待晚风吹干半湿的头发。

这段时间基本都是这么过来的，殷铭其实挺喜欢这种慢节奏的生活。

要是他的修为能更进一步，那就更完美了。

不说十境，至少也得到九境巅峰吧。

设定的目标没达到，殷铭就总有一种还有事情没做完的紧迫感。

只是如今看着月上中梢，为大地洒下一片银辉的场景，殷铭的内心忽然变得无比宁静。

其实认真想想，以他如今的年纪便达到了九境修为，资质虽比不过灵曜，却也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他确实也不该太过急于求成，否则走火入魔伤了根基，只会更加得不偿失。

如此想着，殷铭烦闷了很久的心情在此刻豁然开朗。

于修炼一途确实不能太过松懈，但他更应该做的是，珍惜眼前人，珍惜当下的生活。

毕竟难过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非要去纠结那些短时间内做不到的事情呢。

殷铭摸了摸身后完全干透的青丝，侧头环视了庭院一眼，下意识寻找那个应当珍惜的‘眼前人’。

可环视了两圈，也没找到那道原本会时刻陪伴在他身旁的身影。

殷铭这才倏然反应过来，好像从他洗漱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灵曜了。

想着时间也不早了，殷铭便从摇椅中起了身，转身朝里屋走去。

屋内并未点蜡烛，殷铭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模糊地看到床榻上躺着一道身影。

灵曜这么早就睡了？

殷铭暗自嘀咕着，却也没出声喊他，只慢慢地挪到床边，脱了木屐在床榻外侧躺好。

原本吹了晚风之后身体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屋内还摆了满满一盆的冰块，乍一进来，还真有些寒气逼人。

殷铭刚想越过灵曜去拿放在里侧的衾被，下一秒只觉一片黑暗兜头罩下。

等反应过来时，殷铭身上已经盖了一层衾被，而灵曜正压着他，在他瓷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感受到他的体温高得不正常，殷铭心一慌，下意识就想将他推远一些。

蓦地想起他除了能弄他一身口水，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威胁……撑在他胸口的手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罢了，随他吧。

……

灵曜顺势扣住殷铭垂落的手，脑中忽然浮现出白天遇到的一幕。

他当时朝着西瓜小贩所在的街道走去，却在绕过拐角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写着‘专治疑难杂症’的摊子。

不想他只是好奇之下多看了一眼，那道士打扮的摊主便一脸谄媚地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观公子似乎面带愁容，可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

“实不相瞒，在下略通医术，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为公子排忧解难？”

灵曜抿了抿唇，他一般不会在意别人说的话，可若是跟殷铭有关的事，他却总是会忍不住驻足聆听。

“不是我……是……”灵曜话音一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向面前的陌生人介绍殷铭。

“是我很喜欢……”察觉到这个说法不太对，灵曜又一脸认真地更正道，“不，是我很爱的人。”

那道士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尊夫人啊，那公子能详细描述一下她的症状吗？”

听到他口中的称呼，灵曜眉头微蹙，颇为不解地重复了一遍，“夫人？”

灵曜也曾听到过这个称呼，可那似乎只能用在女子身上——至少，他从未见过有哪一个男子被另一个人如此称呼。

灵曜没有过多纠结这个称呼，想到道士之前问的症状，略微思索后答道：

“他并未患病，只是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闷闷不乐的。”

“莫非你们还未成亲？”那道士却是一下子听出了重点，表情多了几分吃瓜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