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茶杯与桌子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沈雪阳的目光就如审判的利箭,让川厚天浑身不自在,他喝罢起身,直接选择无视,离开了房间,顺带关了房门.最终他没为自己的行为作任何辩解,也就意味着这件事是存在且符合自己心意的.
铺洒在门口的阳光稍纵即逝,阖上的房门后,是一个女人痛苦的嚎叫,以及漫无止境的哭泣.
她大骂,她手舞足蹈,她用这个世界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公平的一切······
从上午到中午,中午再到下午一直到晚上,大家的目光反复多次地停留在那间屋子,无人敢上前询问,夫妻间吵架也不是没见过,但这次事态发展出乎他们的意料.一个下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没事干不挺好,别给自己惹麻烦.
随着两更鼓响,白芬凤意识到川厚天今天是不会回来了,他把目光停留在那间屋子上.沈雪阳中途只唤了兰香一人进去.
府上共四个侍女,春燕、蓝静、方安和兰香,兰香和沈雪阳亲近些,但也没见兰香拿吃的进去,好像是问几句话就出来了,说些什么白芬凤也听不清,接着屋里头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听得人心都碎了。
"你赶我走,凭什么,我偏不走,有我在,你们两个绝不能如意.除非我死——"
白芬凤唯一听清楚的就是这句话,可以想象情况是有多么糟糕.一整天不进食,他担心沈雪阳的身体状态,可自己一个看门的做啥也不合适,尤其是这种时候,他不禁苦恼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的痴心妄想,但也没考虑过什么歪脑筋,就是想不远不近地看着,能天天见着也是一种奢侈的幸福对不对?或许某天会有点转机······现在转机好像到了,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熬点小米粥,“她”一天没吃东西了,搞绝食可不明智,但别人看了该怎么说?今天已经够乱了,不用明说,大伙都知道他们夫妻间存在第三者,只不过代春燕那丫头戏演得好,愣是没让人猜到是她.若是这时候自己过于主动,说不准那些侍女会掉转矛头指向“她”,说自己和“她”的闲话,那可就弄巧成拙了,不行,绝对不行.
哎呀!“她”干嘛那么傻,为了那个小白脸哭哭啼啼的作践自己,为这种人不值得!男人最了解男人,白芬凤知道一个人移情别恋后态度会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这样做也挽回不了感情,只是徒伤悲。
但他也知道,女人嘛,容易在一棵树上吊死,特别是婚后的女人。
要不找兰香来商量几句,她出面煮东西谁也挑不出毛病,对,就这样吧!
白芬凤下定了主意,正打算行动,结果脚还没迈开,抬眼便看见沈雪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了门,浓妆艳抹不说,那袭紫衣那束腰把她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脸上光可鉴人,眼角那抹飞扬的绯红,靓丽多姿,丝毫看不出经受过感情的挫折,反倒像个风华正茂的少女,活力四射.
鼻翼前掠过刺激性极强的浓郁花香,还未待他回过神来,"她"整个人已经到了街口。
夫人要去哪?难道要找川厚天算账?但这副打扮倒像是去鬼混!不该是······白芬凤嘴咧半天喉咙里也蹦不出个字.快三更才出门,这绝不是什么好事,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最大的可能就是放纵自己,用陌生人的爱填补伤透的心,可这种爱是肮脏且带着不屑的,是逢场作戏的片刻罢了.
何必呢?你被一个人辜负,却要跑去垃圾堆里与蝇虫共舞,蝇虫能代替他人的爱么?蝇虫只是想附在你身上吸食汗盐而已,留在上面的不过是新添的污点,怎么如此不懂得珍惜自己.他情急之下追了过去,毫无准备的叫停了沈雪阳······
“什么事?”沈雪阳面带不悦地问了一句。
此时两人面对面,白芬凤才清沈雪阳的眼睛,红的像个兔子,布满血丝的眼球上写满了疲惫,他不明白"她"想要硬撑着什么,这种时候就该冷静下来,而非胡闹,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
也罢,或许结了婚的人才能懂.
还没待他想好怎么说,沈雪阳皱起眉不耐烦了,"没事别跟着,回去吧."
"我有——”
“嗯?”
“——”所谓关心则乱,白芬凤顿时瞠目结舌,憋了好久才说句:“外面风大,你该披多件衣裳······”说罢,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的动作并不快,但神色郑重,似乎这件事对他而言很重要。沈雪阳有些惊讶地抬眼.印象中这个油头垢脸的小伙子话不多,吩咐的事情做的也就马马虎虎看得过去,却少有表达自己情感的时候.罕见的主动,却让她有点刮目相看.原来就算是个下人,也懂得为他人着想,那你呢?沈雪阳忍不住眼角一酸,赶紧多眨了几次眼睛.
她把这种暖心的举动当作是一种善意的回馈,并没有多想,或许他还记得难民营那件事吧,当时自己看他可怜拉了他一把,他倒好,记到现在.有人能在自己落魄的时候关心一把心窝还是蛮暖的,沈雪阳冷若冰霜的表情恢复了些生色,说了声谢谢,披着那件带着暗黄花草纹的黑色披风渐渐融入了夜色,远处那座似塔般巨大的登云楼投射出明耀的光辉.
白芬凤恍然大悟,自己关心则乱,沈雪阳该是找她那帮好姐妹诉苦去了.他忍不住哼笑了一声,用手狠狠地往自己脑袋拍了两下,尔后仰起脖子,挥舞着臂膀,似乎要抖掉压在身上一整天的阴霾,望着极远处璀璨的星空哈哈笑出声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笑,也不需要知道,只管继续笑着就好.
川辽躲在关同凌司家装病的事最终还是露馅了,当爷爷得知真相勃然大怒,怒骂四皇子,扬言要废了他.当然了,这并不意味着川辽躲过了一劫,怒骂伤害孙子的人和收拾一顿不懂事的孙儿这两件事情可以同时进行,没有任何冲突.
"我没有惹他啊!啊——打我干嘛,死老头!"也就休养了两天,川辽浑身缠着绷带,但精神足的很,一边跑一边大骂爷爷不是东西,气的川庭五胡子都歪了.
"人家的爷爷想着替孙子'报仇',你倒帮别人'报仇'!我和你'有仇'吗?你要帮我'报仇'才对,是非不分的老头!"川辽手脚并用钻过石桌,往花丛里躲.
他的身后,川庭五拿着把短柄的蒲扇往石桌上拍了好几下,啪啪作响,他停下来吹胡子瞪眼,指着川辽骂道:"凌司都跟我交代了,你小子还不老实,该打!"
"略略略······”川辽翻着白眼对爷爷竖了个中指,这“友好的手势”在道堂时就学会的,私底下经常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