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孙子用凶狠的目光，堵住嘴巴，死死困在床上，老太太浑浊的目光才渐渐流出两行浑浊的泪水。

恍惚之间，她好像回到了多年前。

也是一张和孙子相似的脸，就这样将她困在床上……

她也不想认命啊，她也逃跑，逃跑了好多次，有人腿被打断，有人被打残，她男人是杀猪的，一砍刀下去，她的鼻梁都被砍断了。

从此，她不敢跑了。

她害怕，下一次砍刀对准的就是她的脖子。

后来村里来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她跟她们不一样，她们是被拐卖、被欺骗，被拿刀棍留下来的。

这个女人是自愿的，她对村子一无所知。

她一度成为村子里的笑料，就是因为很多人都在等着，等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发现真相后和她们一起麻木，一起凋零。

然而，她却突然有一天悄无声息的逃出去了。

那怎么能行！

后来，她听见老王家媳妇和老李家媳妇在偷偷窃喜，说她马上就要上火车了，等她上了火车就能找到她们的家人，派人来救她们了！

杀猪匠媳妇摸着自己残缺的鼻梁骨，心头大震。

但，她却没有欢喜。

救？

救出去？

去哪里？她的娘家把她卖给杀猪匠，让她的娘家坐牢吗？这个村子的真相一旦曝光，她的儿子要怎么办？她这副丑陋的面容还能嫁给谁？

凭什么要救！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留在地狱！

老王家的媳妇和老李家的媳妇是被拐卖过来的，她们来的时候从来没过过苦日子，跑得比杀猪匠媳妇还要拼命很多，因为她们想要回家。

直到杀猪匠把她的鼻梁砍断，老王家的媳妇和老李家的媳妇安生了。

凭什么！？

而且明明她们走这么近，这件事她们居然不告诉她，是防备着她？是不是知道，她即便出去也无家可归？

所以故意抛下她！

她去找了杀猪匠告了密。

杀猪匠是个脾气暴躁的，狠狠的将她打了一顿。

杀猪匠去找了老王和老李，将老王媳妇和老李媳妇抓个正着。

于是当天夜里，那个女人就被带回来了。

接下来就是整个村子男人的血腥狂欢。

那把曾经砍断了她鼻梁的砍骨刀，砍在了那个女人身上，一刀一刀……

她那双眼睛，直到死都是不屈的。

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分了一块尸块，他们说村子的风水不好，女人要往外跑，所以要用尸块镇住风水。

老王家媳妇和老李家媳妇亲眼看见那个女人被分尸疯了。

她没有。

或许是因为，她听见了老王媳妇和老李媳妇疯掉前的那句……

“她说等她想起来全部记忆，就要带你去外国医治鼻梁！”

“你丧心病狂啊！为什么要告密！”

……

杀猪匠将那个女人的头骨，埋在院子外的槐树下。

她好像也疯了，好像也没有，她时常去浇灌那棵槐树，又时常害怕踏出院子……

她被镇压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儿子长大了，也成了杀猪匠。

这一次，她拿上了砍骨刀……

把儿媳妇埋在槐树下。

她又开始浇水……

后来孙子也长大了。

她拿不动砍骨刀，被孙子捆在床上。

窗外是人们惊恐的惊呼声。

破旧的窗帘飘啊飘。

杀猪匠媳妇好像看见了那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她坐在窗户上，唱着一首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人都听不懂歌谣。

下乡的知青说，那叫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