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听,一丝动静都没有。
不止木屋里没有,山里也没有,仿佛除了他,其他生灵都死绝了。
常清抬手抹了把汗,一颗心高高提起。
其实纯一和法源寺的缘分已经差不多走到了尽头。
纯一能镇守法源寺两百多年,一半是因为后山这座木屋,一半是与虚云法师的多年情谊。
虚云是纯一的师弟弘忍的徒孙,纯一曾亲自指点过虚云的修炼,两人的关系比其他僧众后辈更亲近。
但虚云已经老得走不动道了,这座木屋也快撑不住风霜了,只等虚云圆寂,木屋倒塌,纯一与法源寺的最后一缕牵扯就断了。
常清进了结界,却完全没有顺利请人出山的信心。
从天明站到天黑,常清知道等不到了,转身下了山。
他胡思乱想,不知道回去把那几个稽查师放了,再好好认个错,能不能免了牢狱之灾。
然而回到寺内,那几个被困在阵法中的稽查师已经不见了踪影。
常清大惊,“人呢?”
“走了。”
常清追问:“怎么走的?”
回话的沙弥不明所以,“用脚走的。”
常清瞪了沙弥一眼,大步向着山门狂奔而去,却被结界撞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常清捂着天旋地转的脑袋,看着法源寺山门外的微弱荧光,反应过来,那是纯一布下的结界。
纯一把整座法源寺都护在了结界里。
*
夜雾越发浓重,漆黑的深林森冷得恍如死地。
老旧的木屋里,一具巨大的原木棺椁停放在空地中央,死去多日的顾南就躺在那具崭新的,仍散发着木质香的棺椁之中。
纯一源源不断为她输送灵力,那么多天过去,容貌依旧,尸身不腐。
死前呕吐的鲜血擦洗得干干净净,被血浸透的衣服换下来了,重新穿上一身赶制的繁复喜服,枯躁的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挽成丫髻。
如果忽略那双怎么也合不上的眼睛,她此时的模样就和两百多年前,在他怀中安睡时一模一样。
纯一伏在棺边静静地想,顾南怕冷,只有在自己怀里才睡得安稳,自己该去陪她。
可是恩怨未了,姜婉莹也还不知道她的死讯。
姜婉莹知道了肯定很伤心。
她找顾南两百多年,没见过几面就魂体受伤被迫休眠养魂,一觉醒来却天人永隔。
是真真正正的天人永隔。
他们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走了,去了一个他算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回家了吗?”纯一呢喃。
死前最后一秒,顾南都在念着回家。
因为回家,所以才算不到魂魄的踪迹,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