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不了几天,她就要返程了。没过几日,她又要返程了。回到那个曾令玉泉午夜梦回、心有余悸的鬼杀队,那个让她一去不复返的深渊中去。
「玉泉啊玉泉,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要继续任性吗?」
「如此执拗,如此傲慢,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她已经彻底忘记你了!无论你朝她发多大的火,她都不会再记起你!你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啊!?」
「……」
「可是我放不下她。」
他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抬手敲响了门。
咚咚咚──
静谧的院落里,突兀的敲门声显得格外响亮。
玉泉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回应。
「已经休息了吗?还是……」
联想到刚才仆人回报说,玉霄从道场出来以后面色很差,玉泉有些担忧地拧起眉,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陈设和过去一样,几乎从未变过,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单调的简直不像话,正中央的矮桌上放着几本书,以及一些看上去像是用来装药的小瓷瓶。
玉霄则是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太累了,玉霄睡的很沉。她长发如瀑披散桌面,只从臂弯里露出半张睡颜,秀眉舒展,唇瓣轻抿,睫毛在眼睑处垂下一片阴影,模样是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乖巧可爱。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当初的模样。
玉泉哑然失笑,嗓音也变得无比轻柔:“你啊,也就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露出原本该有的模样了。”
他挨着玉霄,跪坐在矮桌前,视线落在摊开的书页上,随手翻了几页,发现里面全是研究诅咒手写的记录,就连桌上放的瓷瓶,里面装的也是用来延缓诅咒的药物。
玉泉气的浑身发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将这些东西连同桌子一起掀了,再砸个稀啪烂。
他捏着手里的瓷瓶,强忍着想要一把摔碎的冲动,将它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你居然……为了研究这种东西把自己弄成这样!你以为你身上流淌着仙人的血脉能救得了他们?天真!他们从来都没有在乎过你的感受!你凭什么……”
愤怒又一次占据了他的理智,玉泉几乎低吼了出来,却在看到少女恬静的睡颜时,宛若被掐住了喉咙般,顿时噤了声。
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在此刻化作一声叹息。
“唉……”
玉泉从侧面揽住了她,半晌,才道出一句话。
“瘦了。”
玉泉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描摹着少女的容颜,指尖顺着她柔和的面部轮廓线缓缓移动,忽然又停了下来。
“玉霄,如果有一天,我做出了违背家族的举动,触犯了家规,你……会原谅我吗?”
“啊……你不会,因为你的脑袋里面装的全是石头。”
“况且……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吧……”玉泉垂眸低喃,旋即自嘲一笑。
八坂家不允许同族相残。
如果他杀了棱士,玉霄绝对会处决掉她。
因为她是被奉为神子般的存在,触犯家规,就等于背叛了整个八坂家。
但是没关系。
玉泉俯身,浅蓝色的长发和她如出一辙,交织融汇,一时间竟辨不出哪一缕属于他。
冰冷的触感,没有温度。
玉泉默默退开,侧目望向桌上偶尔跃动的烛火。
火光的照耀下,他那双琥珀色的眸中,神色压抑地可怕。
那日,他擅作主张,差点铸成大错,害的她险些丢了性命。父亲得知后,第一次对他动怒,亲手用家法处置后,将他丢进祠堂里整整关了一个月。
等他再从那儿出来后,早已物是人非。不仅玉霄忘记了他,母亲也离开了他。
人们却纷纷开始称赞他,说他终于变得成熟,行事也愈发像一个继承人该有的风范,没有枉负家主的苦心栽培。
只有玉泉自己知道,那时起,他就已经疯了。
“你不是伊邪那美。”
玉泉嗤笑一声,悄然离去。
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山茶花香,他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