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生在这一行,听到过无数次。
没有一次不伴随着周围人的惊慌失措。
这一次也不例外。
“快点快点!叫救护车!”
“这首席出事了可怎么办,这可是开场舞!让那个B角上来跟群舞们配合一下看看效果!”
“先不要动她!所有人原地待命!”
原本井然有序的演播大厅里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朝舞台那边涌去。
纪云生的脚像是在原地扎了根,一步也挪不动了。
他怔怔回头,那朵牡丹花已经枯萎在舞台升降台的夹缝之中,似已经毫无声息。
原本鲜艳的裙摆失了颜色,倒是身下的血色更艳丽几分。
许是时间过去得太久,纪云生现在甚至都不太能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连滚带爬地上了舞台,跪在失去意识的钟晴身边的。
他只记得那个爱美、爱笑、偶尔有点自己的小脾气,但是又很容易被哄好的人,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脖子躺在血泊里,还有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后脑流出来。
记得医生拿着诊断报告,从手术室里走出来,面色凝重,“虽然命是救回来了,但是毕竟伤的是颈椎,能不能醒过来,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识。”
“还有,就算是能醒过来,下半辈子……估计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记得钟晴的父母,一对中学的老师,在听到这个消息,一瞬间斑白的两鬓。
钟晴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就喜欢舞蹈,对于父母来说,学舞蹈太苦,何况在小地方,舞蹈这条路,多少人都觉得是以后伺候人的下九流。
可是钟晴喜欢,在舞蹈班里,她年纪最小,却学得最快,压腿甩腰,好多小孩做几次就哭着闹着不学了,钟晴一边哭一边继续学,脚上绑着沙袋,每天几百下几百下地踢腿。
到后来就连舞蹈班里的老师都说,“这孩子我现在也教不了她什么了,她是有天赋的,你们要是有心培养她,就带她去首都找那种科班的老师培训去,她这个条件,人家老师求都求不来。”
钟晴的母亲抹着眼泪,说起这段往事,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意,“后来啊,我和她爸就轮流带着她,坐火车到首都找老师培训,参加艺考……”
“上了高中,担心她这么来回跑,耽误学习,就让她爸继续工作,我就在A市,她的舞蹈教室旁边租了个房子,专心带她考学。”
“我们也是来了A市才知道,艺术这个行业,也是有自己的规则的。咱们改变不了这个规则,那咱们就顺应这个规则。就为了她这个舞蹈梦,我们家前前后后,差不多花进去一两百万。”
一两百万,是夫妻俩大半辈子的积蓄。
可是能帮女儿实现从小到大的梦想,夫妻俩就觉得值得。
“小伙子,你就是晴晴经常跟我们提起过的纪云生吧?”阿姨眼圈红红的,却依旧柔声细语,“我们听晴晴说过,说她在A市,经常得你的照顾,阿姨和叔叔谢谢你。”
“阿姨,我……”
纪云生哑然。
他能想象,钟晴跟家里,一定是报喜不报忧,所以在老两口的心里,纪云生不是个纨绔子弟。
就像钟晴第一次见纪云生的时候,慈善晚会,一身白色西装的纪云生,温文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