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七因父亲被契丹人杀死而继承了父亲的职务,从而得以在皇城司担任探事,他做探事的目的就是为父报仇、杀更多的契丹人,但从来都是他自己亲自动手、从不依靠外人,甚至会引以为耻,可是今夜里为何宁愿让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轩辕一针反感、甚至换来触怒与蔑视也要告诉轩辕一针?会不会...
“老先生,会不会关大哥是发现萧寂与萧天望二人的身份,与他的杀父仇人有关?”孙云有些惶恐地问道。
“老夫...咳咳...也想到了会不会是如此缘故...若是的话,老夫也能理解,只是还不能与关七兄弟的想法苟同,只得和小兄弟你说说这些。咳咳...”轩辕一针的神情有些疲惫,不知是他真的太老了,还是关七的话扰乱了他的心神。孙云与轩辕一针中间差了差不多两代人,但似乎也能明白这位老人心中的愤懑与无奈,可也不知怎样才能安慰到老人,这个孩子一向不擅长于此。
“好了,孙兄弟,你去把床榻上的被褥整理下,想来小安他们该回来了。咳咳...”说罢,小屋里满是各种草药的味道,孙云这两日早已习惯,在昏黄的烛火中仿佛在不断地起落,慢慢飘动,轩辕一针又开始用石杵捣着什么,一下下地,不知是在锤击、搅动着谁的心。
果然没一会儿,在孙云将将把床榻上的被褥分开来时,屋门被推开,正是小安,身后跟着张十、良药、王迹、老汪,他们又分别背着谷多食、牛叔、萧寂、萧天望四人,走在最后的是刁腹剑,他肩膀上的伤势早已止了血,后面也没有太剧烈的动作,伤口也就没有崩开。屋子不大,这九人与小安一起进来后显得很是拥挤,轩辕一针见这阵仗,只能要他们把各自背负着的人们快些放到已经整理好的床榻上,要小安把这些床榻分开,孙云听了有些不解,可是眼看着小安伸出小手在床榻之间拉扯两下,相接的木板就断了开来,想来是有插栓一类的在床板下面固定着才有如此效果。
眼见受伤的几人已经放在床上安置好,刁腹剑也找了靠墙的一把交椅坐下,轩辕一针向众人扫视一番,颤巍巍地说道:“咳咳...诸位,草屋里地方不大,如若没有要紧事的可以先出去等候。刁大师身体感觉如何?若你身体觉得不是很舒坦,老夫就先看看您。咳咳...”
“阿弥陀佛,烦扰轩辕先生记挂,洒家的伤早已止血,暂时也不会有太大事情,您先看床榻上的四人便好。”刁腹剑双手合十,对着轩辕一针拜谢道。
“好好,刁大师无碍就好,咳咳...那您就在一旁静歇,有需要的话,咳咳...您随时叫我一声便是。”轩辕一针说道。轩辕的年纪已有古稀,而刁腹剑也就与高老探年纪相仿,都是五十上下的样子,故此轩辕一针在刁腹剑面前自称“老夫”也还说得过去。但是说回来,轩辕一针是风雨楼的人,又是“山医命卜相”之“医”的领头,而盗门是依附于风雨楼的存在,刁腹剑又是盗门的三门主,即使众人相聚于风雨楼中,刁腹剑的座次也定是在轩辕一针之上的,如此说来,轩辕一针虽然年长于刁腹剑,可是刁腹剑在风雨楼中的地位却是高于轩辕一针的。
“小安,先烧一壶热水给刁大师看茶,然后再把师父的家伙都拿来,咳咳...”轩辕一针道,然后又看向众人想了想说道:“诸位还不出去在外等候?这屋里人多气就没办法换,老夫给四位伤者医治也很难施展开手段,还请各自出去的好。咳咳...”
良药这时上前,眼神中满是急切道:“老先生,小僧记挂父亲,想在屋内服侍,况且小安年岁尚小,您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吩咐小僧来做。”
“嗯...咳...也好,那小和尚便留下吧。”轩辕一针转头看向其余人,道:“那你们?咳咳...老夫看你们可都不愿离去?这可不行,在尝百草...咳...堂,还是要听老夫的...咳咳...这样,孙云、张十两位小兄弟帮老夫在门口守着,以防...咳...被闲杂人等打扰到老夫救人。”说着,看向孙云,眼神中流露的情绪被孙云捕捉,那是一种说不清的犹豫与心酸,孙云重重地点头,以示心中明了。
“至于汪师傅与王六,你们二人是留在老夫院中,还是在马车上等候,随意...咳咳咳...选择便是...咳...”轩辕一针说罢,转过身去开始查看床榻上四人的伤势,不再理会其他人。
王迹见状,只得转身出门,孙云张十二位与赶车的老汪也跟着出去,把屋门带好。孙云出门就自觉地站在左边,张十见师弟的样子,虽然心中有不解可还是站到了右边,方才轩辕一针说要他俩守门,那必然是有所担忧的,师弟如此明白事理,当师兄的更要听从安排才是。至于老汪与王迹二人看到这两个少年尚且如此听话,他们二人也不便自作主张赖在此处。王迹先说道:“两位小兄弟还真是负责,既然如此,那我也先在附近找找李五,方才听张兄弟说李五要在附近走动走动查看一番,可这么会儿了还不见露面,我也有些担心。待会儿找到李五了我们再来此碰面。”说罢,王迹打开院中侧门离去。
老汪看着只剩他自己还在这儿,而且本来高大门主也是要他来赶车的、再无其他吩咐,也准备从侧门离开,可是想了想,还是回头对孙云、张十二人说道:“两位小兄弟,俺心中有话憋着不说难受,还是在出去之前和两位先说吧。”
这话让孙云、张十两个师兄弟有所不解,互相看了一眼,张十说道:“汪师傅您说便是。”
“好,小兄弟,方才俺在外边巷子中看这尝百草堂,只觉得比外边要更黑些、暗些,甚至看不清院内的灯火,本来以为是院中有没有点亮灯烛,现在进来发现根本不是如此,就是...好像被什么说不清的东西笼罩着一般,才让人在外边看着不甚清楚。”
这个事情,在都没有进入院中之时,刁腹剑等人就已经提到过,可是进来后却没有见到什么异常,便也没有再想,可是此时被老汪再次提起,师兄弟二人心中也不免起疑,孙云想着,屋里还有良药在,他的身手必定很强,不然也不会让他来领着一伙人到尝百草堂中来,但此刻是轩辕一针要孙云和张十在门口守着,良药也在屋里伺候刁腹剑,若真有事该如何是好?
“那,汪师傅您看现在的情况可有什么发现?又该如何解决?”张十问道。
“张兄弟问俺的,俺答不上来。方才背着那几个伤者进来之时俺就已经留意过,这院中并无什么不同,可为什么在巷子中看的不甚清楚,俺也一脑袋浆糊说不出来。”老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是,小兄弟,俺想的是俺还是回到巷子中的马车上候着,马车就停在侧门外边,要进来很容易,若你们碰到什么没法解决的可以先叫良药小师父,或者大声呼喊,俺听到声音自然可以进来帮助你们,二位小兄弟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那就劳烦汪师傅在外也多些小心才是。”张十说道。
“那时自然,你们和俺都要小心。”老汪说着推门离去。
此时尝百草堂的院中,除了后面屋中的轩辕一针和小安师徒、刁腹剑与良药父子,就是躺着的四个伤者,院中再无其他人。但孙云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看着张十问道:“十哥,你说这一座尝百草堂,为什么在里面外面看着有不同呢?”
张十看师弟表情认真,自己便也不由地严肃起来,思考一小会儿,说道:“云弟,以前在苏州城中听说书人讲过三国时期东吴陆伯言在夷陵火烧连营七百里,杀的蜀汉先主刘玄德的军队大败,后来陆伯言率领军队在后追赶,终在永安郡长江边上被石头阵困住,传闻是蜀汉军师诸葛孔明入川前按照八阵图布置所摆下,就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被人攻入蜀地,多留下的一道关卡。”
这三国夷陵之战前后的故事,孙云也有听说书人讲过,当时只觉这阵法甚是神奇,但也没有多想,可是现在又听师兄提起,好似明白了什么:“十哥,你的意思是,那石头阵摆出的八阵图是所谓的阵法,可以用来困住东吴陆伯言。那...我们此时在的尝百草堂中,也被人布下了阵法?”
张十沉默片刻,有些无奈地说“云弟,你我现在都在这院中,自然是有些事情看不透,现在这院中是否被人布下了阵法,你我又能看清楚多少,只怕也难脱逃。”
“可是十哥你看,方才我们一伙人进出尝百草堂都来去自如,那若真的是阵法,这布阵的目的不是为了困住我们又是什么?”孙云疑惑问道。
“这便是你我都不明之处了。”张十道:“若是师父他老人家在此,或许就能看得清楚了。”
孙云闻言,也跟着沉默下来。是啊,今日从入了夜开始,师徒几人就几乎没见过几面,大师兄被留在了知往斋中帮助看守那伙契丹武士、师父好似是跟着高老猴儿走了,也不知他们二人此刻在做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更不知师父他是否记挂着自己的三个徒弟。孙云都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若这院中真的被人布下了阵法,如若能让人来去自如,只能有一种可能就是,阵法真正的目标,是定然走不出这尝百草堂的。
院中还有谁人?都在他们身后的屋子中了。
那布阵的人,又在何处窥视着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