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枭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
六岁以前,他跟随母亲奔波于各大剧院,母亲在台上表演,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观众席上听。
小时候他听不懂母亲唱的什么,只是觉得那样的母亲很漂亮,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后来,因为一场车祸,母亲永远离开了他。
那天张统彪把他带回了家,他知道张统彪是他遗传学上的父亲,但他讨厌他。
到了张统彪的家里,他看见了那个女人,后来被他称之为第二位母亲的女人。
女人一开始很难接受他,哭了很久,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
张景枭知道自己的出生不光彩,也知道自己的到来对于这个家庭是一种破坏。
他觉得女人不会接受自己,甚至会虐待自己。
但他除了张统彪没有别的亲人,没有办法生存。
所以他一开始就下定决心,不管她如何对他,他都要留下来,直到能够独立离开为止。
可他没想到的是,女人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对他。
那天她哭完,只是温柔地把他抱进了怀里,用手摸着他的头,对他说,以后他叫张景枭,也是她的孩子。
女人很温柔也很善良,对他很好,让他恍惚觉得像是母亲活了过来。
他也会害怕打雷的夜晚,也会因为弟弟的欺负而躲起来偷偷的哭。
女人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鼓励他,会教训欺负他的弟弟
会在晚上给他讲故事,给他唱歌哄他睡觉。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悄悄地记下了歌词和音节。
后来女人死了,就换他唱给弟弟听。
其实也是在唱给自己听。
女人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
她曾经用过的东西,她的旧衣服,旧鞋子,旧首饰,他们一起拍过的照片,他全都锁在了箱子里。
女人经常说,她已经有两个儿子了,还想再要一个可爱的小女儿,一起陪他们两个玩。
张景枭其实对于妹妹没有那么憧憬,但他知道女人喜欢,所以每次都说自己也想要一个妹妹来哄她高兴。
多年以后,当张景枭再回忆起当年的时光,也不得不承认命运喜欢捉弄人。
一直想要小女儿的女人,最终死于子宫癌。
那天,他曾经感受过的绝望恐慌再度重现。
六岁那年,他失去了一个母亲,八岁那年,他再次失去了一个母亲。
……
六岁到八岁之间的日子里,他每天都会被女人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弟弟欺负。
但是他不恨他,也不讨厌他,因为自己才是那个外来者,是破坏他的家庭、分走他妈妈宠爱的人。
但他也不喜欢他。
后来女人死了,他在弟弟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那一刻,他觉得他很可怜,也知道,他是女人在世界上唯一的延续,是他的亲弟弟。
他带弟弟在院子里种了两棵杏树,因为女人说过,杏与幸同音,代表春天与幸福。
两棵树一开始很小,那时候他和弟弟每天放学都会一起浇水。
张统彪不常回家,家里除了保姆就只剩他和弟弟。
弟弟一开始讨厌他,后来却变得很黏人,晚上要和他一起睡觉,吃饭要和他一起吃,上学要手拉着手,放学也是。
弟弟爱做噩梦,哭醒了要缠着他给他唱歌,弟弟也喜欢芭比娃娃,喜欢给玩偶换上各种漂亮的裙子,然后说是他们的妹妹。
但张景枭只觉得无聊又无趣。
小学、初中、高中,张景枭都和弟弟一个学校。
中学的时候,学校是按照成绩分班,张景枭每次都在A班,弟弟每次也在A班。
因为弟弟会在分班前缠着张统彪,让他给学校捐款,然后和他分到一个班,做同桌。
弟弟上课的时候喜欢睡觉,不好好听课,下课也不学习,作业也不写。
其实他们都不是很在意成绩,只是张景枭觉得无聊,所以才会按部就班,认真做事。
但他也担心弟弟被老师骂,所以每次都会把作业替弟弟也写了,还会模仿他的字迹。
上学期间,暗恋张景枭的人其实很多,因为他话不多,成绩好,长得好,家里有钱,跟他表白的也很多,但他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在意的事情其实很少,弟弟是世界上仅剩的他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