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这么说吧。那个时候还是太傻……”唐灿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没有往下说。
“你还会想他们吗?你爱过的人,初恋和大学时代的男友。”
“当然会回忆呀。不过,我会尽量想他们对我的好,不然我就真成了一个怨妇了。”
尽管不是很明白大姐的话,陈羽灵还是轻轻点头。她不太理解,为什么爱上一个人之后还会再爱上另一个人。对于人们口中常说的“不合适”她也不甚理解。她所理解的爱情就应该既像日出一样自然而然,又像地震一样令人猝不及防。覆水难收就是她的爱情,她自认为自己一定不会像现在爱秦明月一样再爱别人,哪怕他们最终没有走到一起也是如此。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后悔。”唐灿将身体紧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依了他会怎样,也许我们现在都已经结婚了。我当时明明是很爱他的。”“他”指的应该是大姐的初恋男友。
“你的意思是你最爱的其实还是初恋?”陈羽灵问。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唐灿歪着头,像是在思考如何加以说明。“我觉得那个时候我和他的感情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状态,可能再往前一步就可以得到升华。”
“用那种方式来升华爱情吗?”陈羽灵咽下“上床”两个字,她感到自己脸颊微微发热。
“当爱情到了那个程度,就自然发生了吧。所谓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就是这样。”唐灿说得很自然,没有矫揉造作。“对了,你男朋友如果……”
“他没有。”陈羽灵知道大姐想表达什么,不等她说完便抢先开口,“我们的爱,发乎情,止乎礼。”
“是吧。”唐灿的表情明显对此深表怀疑,“我不是要你一味的拒绝,我只是提醒你要真正明白自己的感情。有些女生,自认为陷入了一段亲密关系便是爱情,稀里糊涂地献出了一切,等到后来才发现自己对那个男生只是有一定好感罢了,完全没有达到爱情的高度。我希望你将来回忆起现在这段感情的时候会是甜蜜幸福的感觉,而不是充满遗憾和懊恼。初恋、初吻和初夜应该是美好的,不是吗?”
“嗯。”她轻轻点头。大姐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触感让陈羽灵心里暖暖的。
“呀,我要去上班了。”唐灿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她将桌上的手机放进牛仔裤兜,“马上九点了。”
“你快去吧,我来收拾。”
“中午我还是在单位吃饭,你自己应付一下。”唐灿从玄关的挂钩上取下包,换鞋出门。
陈羽灵将桌上的碗筷放入厨房洗碗池。放水的间隙,她给秦明月发了条微信。“今天干嘛呢?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他应该又是在利用暑假打工,但她还是希望他忙完之后能约她出去,哪怕是一起吃个饭,在商场瞎逛逛也好。她只是单纯地想见到他,待在他身边。下个星期五就是七夕情人节,陈羽灵希望能跟秦明月一起去南山加勒比玩一天。
洗完碗,将三姐妹换下的衣物扔进洗衣机,陈羽灵又开始打扫房间卫生。最近,她好像喜欢上了做家事,经常在做家事的时候幻想,自己与他组成了家庭,他在房间里看书工作,她在一旁忙碌。我一定能够将他和家里照顾得很好,这样想着,她又自顾自地害羞起来。
做擦拭的时候,她小心地拿起卧室床头柜上的一个玻璃球装饰品,这件东西对她来说有特殊意义。透明的玻璃球里面装有一只白色的线轴,纯木质底座上用艺术字刻着“2017年9月23日”,那是正是她和秦明月第一次约会的日子,线轴也是那天放风筝用的线轴。她还知道秦明月的卧室床头挂了一幅装饰画——那只燕子风筝被嵌入了画框。那是秦明月为纪念他们恋爱100天定制的礼物。当看到他从书包里拿出这份礼物时,陈羽灵高兴地忘乎所以,因为那次放风筝正是他们恋情的开始,这只风筝当然是他们爱情最好的见证。
“你是要线轴,还是要风筝呢?”秦明月当时这么问她。
“我当然要线轴啦。线在我手里,你这只风筝就只能听我指挥了。”
“那你可要小心保管咯,玻璃制品,易碎的。”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这时一位手捧玫瑰的女生从身旁走过,她问道:“为什么从来不送我鲜花呢?爱情应该伴有鲜花才对呢。”
秦明月听了这个问题,脸上一愣,指着那个女生的背影说:“她拿着那束花回去会怎么处置呢?是放在一旁还是打开包装然后插入花瓶?就算她放在花瓶里用心打理,那些花顶多也就能撑两个星期吧,到时候花瓣和绿叶都会凋零枯萎。鲜花在被人折断枝茎的时候就失去了生命,要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它们的不幸之上,那我们又怎能真正的幸福呢。”
“可是恋爱中的人们都会送鲜花呀。”听他这么说,她感到有些惊讶。
“那是大家都还停留在一时的光鲜靓丽之下,没有想过更多更长久的事。我却不喜欢这种短暂的美丽,我喜欢那种永恒的东西。就像我送你这个摆件,因为它见证了我们的相知相爱,打上了我们爱的标签,就会融入我们的记忆成为永恒。”
他这样解释就动听多了。“你也希望我们的感情成为永恒吗?你觉得我们会一直相爱吗?”
“当然。”他当即笃定的点头。
听他这么说,她更加喜爱这个礼物了。她小心地把玻璃球捧在手里,心里却倏忽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线轴和风筝分开会不会寓意不太好,它们要在一起才对啊。”看着他一脸的幸福,她终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现在想来,自己的预感真是准确得令人沮丧。
看了会儿书,将衣服晾晒好,已经过了十点。秦明月还没有回复她的信息。最近这两个多月以来,他好像故意有些冷落她,信息回复得慢了,电话聊天也能感受到他的敷衍,约他出来见面,他也老是拿要打工来推脱,而至于他到底从事哪种工作,秦明月总是言辞闪烁。陈羽灵不愿意相信他是在用工作来当拒绝她的借口,现在她也没有去深究的勇气。她担心这样会将他们的感情推向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细细想来,应该是在那位警察哥哥找他们问话之后不久,也就是在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秦明月先是以要回家复习功课为由,取消了他们每晚漫步校园的必修课,后来又以各种借口推脱他们的节假日约会,什么马上升高三要抓紧学习啦,母亲身体欠安要在家照顾啦,亲戚突然来访要陪母亲接待啦……各种信口胡诌的谎话,他简直信手拈来。
刚开始的时候,陈羽灵当然不愿意,也对他耍性子闹脾气,每当这种时候他脸上总是现出痛苦的纠结,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用甜言蜜语来安抚她,甚至都没有拿出一个像样的解释,只是简单的沉默了事。陈羽灵急得直掉眼泪,秦明月脸上明明是心疼的表情,但却没有进一步的表现,她下定决心不理他,可是,他好像也乐见她安静下来不再闹腾。在那一周时间的冷战中,他又回到了他们恋爱之前的状态,重新戴上了冰冷的面具。他想以此来疏远我,这是当时陈羽灵的真实感受。
后来,她无法抑制自己对他的强烈感情,主动找他和好。他也没有拒绝,只是轻轻抱着他反复说“这样就好”。自那之后,陈羽灵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对待他,可能是她生性敏感,她觉得自己不太会处理这段感情的低谷,因此不时会没来由的情绪低落。在他对她爱搭不理的时候,她更多地是思索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自己也在这段感情里变得卑微起来。
“男生十四岁之后,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性。”大姐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回顾他们交往的点滴,即便是在热恋之初,秦明月也没有对她有过度亲密的举动。细想起来,他们接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两人在一起的亲昵好像更多的是并肩牵手、同桌就餐,两人独处的时候,他仅有几次拥抱和亲吻。独处,哦,他主动牵她手更多是在面对同学的时候,在校园里,像是在宣示主权一样。以前她会很不好意思的脸红,也会因为他的大胆而有些得意。但他们在陌生的环境里,像是在公园、电影院、游乐场时,他就会老实得多。
陈羽灵突然惊觉,他好像就是要让老师和同学知道他在恋爱,他就是恋爱给他们看的!这样的想法一下子攫住了她的心,他是不是一开始就不爱我,只是把我当作他身边的一个装饰品?她不愿意这样想,便又回想起他对自己的好来,以此赶走那令人讨厌的心思。可是,越是回忆,她越是发现自己对他知之甚少,以前没有在意的一些小细节再次从她的记忆深处浮现。像是他身上总是带有大量现金,而他所有的消费皆是通过手机支付;他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家庭情况,还有相机,虽然陈羽灵再三暗示希望他能为自己拍照,但他从未提起过自己拥有专业数码相机的事;他总是在打工,打了很多种工,可是她并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他口中所谓的同事……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应该是他身上的那部手机了。秦明月身上有两部一模一样的手机,虽然他总是很小心地隐瞒那一部不常用的手机,但陈羽灵却敏锐地发现了这一事实。她没有主动向他问起,但那部手机就像一根扎破气球的针,让她很是泄气。他是不是通过那部手机跟其他女生在联系?“我亲的是他的唇,还是别的女生留下的吻?”这样的想法让她十分痛苦。
他身上有太多她无法理解的地方,陈羽灵看着线轴,仿佛眼前弥漫起浓浓的迷雾,让她看不清记忆中秦明月的脸。难道我们的爱情终究是要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随风而逝吗?她无奈地叹息。
手机上,秦明月仍未回复任何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