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拥军于是罢了,这场宴会,大致引进了六百万。事后,范援朝临走时,让女儿回去把款转过来,他拉住陆运红,私下告诉他,他给一百五十万,希望陆运红将其中的五十万,替他给程林一家,不为别的,只为表示自己的愧疚,如今自己想不到别的更好的方式,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表示愧疚。陆运红很认可他的这个做法送走陆迎轩入伍之后第三天,收到钱后,陆运红就又专门去程林家里,和他说这事,程林听完,说:“小四哥,他的意思,我知道就行了,这钱我不想要。你既然在替村里做事,还是你拿着,做你的事吧。”
“人家的心意,你就收下,于情于理都合,家里也用得着,有点开始啥事也方便些。我做事,钱可多可少,不在乎这笔。”
程林说: “你在为全村老百姓做事,比我做的事有意义,你用就是。”
“我只是在服务一个村老百姓,你可是在普度众生啊。普度众生,就要谅解众生。”
陆运红再三劝说,程林仍然不要。他说孩子已在云津城里买房,因为程迎夏的照顾,没花多少钱,虽然还差几万块,但不多,自己能承担。钱这东西,多也是用,少也是用,人只活一辈子,拿多也没意义,只要是自食其力就行。
陆运红见没法劝动程林,他对自己说话基本是实打实的,就不再和他说了,但知青的的心意是真诚的,应该交待给他。他想到程林妻子曾小英,于是第二天曾小英过来和郑彦秋聊天的时候,他悄悄把这事给她说,果然,曾小英推谢了几句,就收下了,并且保证暂不告诉程林,陆运红然后把这事回复了范援朝。
镇里还没开展过这项工作,基本认同陆运红的规划,于是,他在王洪亮和驻村干部、文书的协助下,开始按照规划展开全村的骨干公路建设,他没有按钟强的建议建水塘,因为水塘类的工程,现在针对贫困村的政策和资金都在着力解决,自己没有必要去重复去搞。公路方面,上面的扶贫指标只有三公里,是不够的,自己得集中精力用来完善规划的路网。内外两条绕村公路和两条十字架穿村公路,村里原来有部分路可以利用,只是必需拓宽,拓宽后重新硬化,还有部分规划的耕种路,这都不属于扶贫路指标范围,涉及征地,阻力就不小。部分老百姓举家外出,对于家乡修路,他们不少人的态度可修不可修,积极性并不高,因为赔的那点钱,他们也瞧不上。部分在家的经济略差的老百姓,倒是巴不得新修公路经过他们的土地上,可绕得太多,增加成本不说,与规划大相径亭。最后,召开全村党员大会,三十来个党员和干部带头并且分头做群众工作,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把的地说下来,合同全签了。十四公里,加上上面的三公里指标,将新建公路有十七公里。加上原有的公路四公里,全村将有二十一公里,面积六平方公里,路网密度达到每平方公里近三公里半,相当不错的。但是在工程费用上,扣开原来已有的近四公里现成的土路基,作一定的拓宽,加上积极性比较高的老百性田地修耕种道,最后算下来,征地和建设费用就在三百八十万左右,这样全村规划的未来的几个集居点的的互通路网格局倒是形成了。
一接触到修路,他就身不由已的要亲自去操作,已经成了瘾,就连测量放线,他二话不说,就准备自己去做。郑彦秋制止住他,又给他建议,他才现场培训了村里的文书小魏和村官小李,甚至培训了郑彦秋,由他们测量,自己则给他们指点。即便这样,这一波折腾下来,七八天时间,他依旧又感到累和喘,只好战战兢兢的改变工作策略,纯粹做点“指手划脚”的工作了。
余下的钱搞小集中点是杯水车薪,加之群众思想工作一时半晌难做,只能暂时不动。他想而又想,能不能利用这次修村公路网的机会,组建一个农村施工队伍,自己指导着他们修建,锻炼,以后也可承揽农村工程,自己也可抽空考虑别的事。他把这事和王洪亮聊了聊,王洪亮完全同意,他说他有个侄子在云津市城里,带着六七个人包零工做,可也两年没见。陆运红说:“那也行啊,只要有一点做工基础的就行。让他回来吧,先在村里凑上几个人,注册一个小公司吧,一步一步来,我带带他。”
“那好哦,只要你帮忙,他这辈子就明亮了。”
“主要是靠他自己,希望这几百万能为村里锻炼出一支小队伍吧,带动大家。”
“行,行,这公司,我督促他尽快搞起来。”
王洪亮的侄子王季飞,二十四五岁,云津第二职业技术学院毕业的,说起陆迎轩,他还认识,同年级的。他现在带着伙人在云津一家酒厂做着些不定的基建维修工程,每年收入有六七万。在王洪亮的安排下,让他拜陆运红为“师傅”,陆运红笑笑,也就接受。于是,在“师傅”的指点下,他一边注册了小建筑公司“飞云建筑公司”,一边修建村里的公路工程。
主人公抽出身来,准备先复活白雁村的人文标志:周家四合院和白雁寺庙,给大家留下一个记忆符号。但是这个预算就不小,要恢复昔日的规模和辉煌,粗粗一算没有上千万估计不行,而单纯的恢复,意义似乎不大。如果只对周家四合院进行一般维修,或许三百万能够。他对文物修复这一块比较陌生,找到省文物局的网站,在网上进行了咨询,对方粗略估计,确实要两百万左右,他们答应派专家来看。
过了一周,省城的专家才来,他们四五个人来到四合院,对整个院子进行了全面的分析,提出了修复思路和环境整治方案,最后算来倒不到两百万,只需一百八十多万。他和他们讨价还价讲了一阵,讲到一百七十万,少了十万,于是承包给他们修复,准备修复后,排上用场,至少将村办公室搬进来,可以解决无人居住而损坏的问题。他顺便请他们看看白雁寺,口头估算了一下,仅择重点,简单的修复,最低也得四百万左右。标准高一点,复原度高一点,千万以上。陆运红决定先看看周家四合院恢复的效果,再作下一步打算。
没多久,对方专家带着几个技术人员过来,合同签定之后,展开修复工作,陆运红则让王季飞的小公司抽出几个脑瓜子灵活的人,给他们做工人,要在做工的过程中学学他们修复技术。他则每天和郑彦秋一块散着步,去看他们修复,再沿途走走,看看公路的施工质量。
程迎夏在微信里给他汇报说,公司三个总承包资质二升一的事,住建和方面已经成,本月就能得到,市政方面资料已经递交,估计要等两个月左右,已经没有悬念,这次都是王新宇和陆迎轩两人去跑下来的,没找中介。公路方面难度还较大,暂时缓一缓。他又告诉他,自己和蒋苒准备扯结婚证了,只是互相都约定暂不办婚礼,要等最后一个公路资质完成升级的时候才办,或者设法房建升特成功才办。陆运红听着,表示理解。程迎夏又说,自从上次范援朝带着他女儿范文丽来过之后,不知怎么搞的,陆迎轩和他女儿互留了微信,聊到一块,很有爱情有迹象,只是范文丽比陆迎轩还大一两岁。因为程迎夏和陆迎轩关系特好,几乎无事不聊,所以他对弟弟的情况很清楚。
程迎夏的口气中有认可此事的意思,陆运红听着这个消息,心里就纠结,甚至可以说不愿意看到,空虚和失落交织着袭来。在奔五的人,开始暗暗的有了一种悲凉的感觉,父母都已经离去,两个孩子常不在身边,陆迎秋经在南方实习,将来回身边的可能性很渺茫;如果陆迎轩将来和范援朝的女儿在一起,他从部队回来以后极有可能去省城,与自己几乎就无关了,越来越只有和郑彦秋形影相吊。他从心底不希望陆迎轩远离自己,希望他当兵后回来,常留在身边不远,显然不可能----当初父母也是这样希望自己的,可是自己就没办到。直到自己有病才回来,他们却离世了。城市吸走了一代和下一代人,村里除了老人们在家守候,自己因为病还能在这里看着父母的坟墓,年青人们则除了过年和清明或过节才回家看看,其它时间几乎都在外;他们的下一代,可能只在清明回家看看;再下一代,可能清明都不再回来的,一代一代的远离,他发现自己对村里的规划和投入,一时无法刹住这个惯性。他没权力左右陆迎轩的未来,只是暗中的希望他们只是泛泛的交往,过些时间互相发现不足而自然分手,不惊动大人最好。程迎夏说,如果陆迎轩能和范文丽走在一块,那么他们的建材公司和红信公司有合并的可能,资产上升,公司升级更有保障。陆运红听着,木然的叹了口气,说:“那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在云津市里担任着民俗研究学会会长的韩兴贵,回到家里来种中药材,但他也是和他老婆一块回来,儿子媳妇已经在云津市里买房定居。陆运红到他种的党参孩儿参地里看,他种了六亩,陆运红根据本地的价格心里暗暗替他核算了产值,六亩地夫妻二人经营,年毛收入可达七万,纯收入在五万左右,夫妻二人加上他老父亲帮忙,这个收入勉强能吸引年青人返回农村,他马上从网上查了这方面全国各地的种植情况,发现中药材价格波动太大,党参孩儿参其它地方种植很多,只是这儿相对较少,一旦大面积推广,情势立即又要变,他只能鼓励他尽量多带动几户老百姓,不敢大量推广。
三个月的时间,周家四合院才修复完成,勉强恢复了以前大家小时候的记忆模样,陆运红了解参与修复工作的王季飞手下的几个人,因为有他事前交待,他们又用心,对这种古建筑修复工作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陆运红想以后白雁寺如果进行一般修复,那就基本可以考虑不用再请外人了。
陆运红想到自己的其余规划实施起来牵扯面宽,暂时放一放,等相关政策落地再说。他先请艺术家们来为周家四合院“开光点相”,在白雁村办一次诗书画艺术会,目把白雁村的名声扩大。他联系了市诗书画协会的曹会长,和他聊起了这个事情。市诗书画协会圈内多是体制内的退休干部和离退休人员,经历了半生官场,到头来大都感到一场空,成了渐渐远离社会中心的群体,越来越找不到存在感,又想为身后留下点什么,于是加入诗书画圈子的。如果有人能组织他们,是对他们老年技艺的肯定,他们是非常乐于参与的。
主人公的思路是,花一定经费,请这批老年书画家们来周家四合院和白雁村闲聚一天,搞一次吟咏白雁寺的诗书画活动,然后择其优者,联系出版公司给出版,然后将其在全市建筑企业协会分发赠送,利用公司的影响向同行和其它企业们募捐结善缘,不在乎大家能捐多少,而在于能通过他们,在大群社会中上层人员中扩大影响,为以后村上的事情打基础。如能再凑上些资金,先对白雁寺进行局部简单维修,也行,再配合镇里村容村貌的整治,和即将完工的四通八达的路网,和赵拥军的苗木种植,可以勉强打造旅游村,总之务虚工作先行一步。将来能不能让村里恢复热闹,没把握,但是改善环境还是能办到的,暂时努力做这一步。
他把这个想法与王洪亮商量,测算了一下,整个花费估计在十万左右,赚账应该有的,至少不会亏。于是他和曹会长联系,曹会长大力赞成,能够有人掏腰包请他们游耍,替他们出版作品,那是求之不得的名垂青史的好机会,他马上表示亲自安排,联系大家。对这种事务的安排,显然曹会长更有经验,陆运红干脆就交给他,自己和村里认掏钱,届时配合就是。王洪亮着手联系镇上领导,让他们也光临,增加这场活动的分量。
把一批老人接到周家四合院里来参观,作诗,作画,书法,其实是担风险的,主要就是他们的健康问题让人担心,陆运红参加过一次,知其情况,他和曹会长商量,实在年龄大的,行动不便的,就不来了,届时给他们提供照片,让他们按图创作作品,如同庆历四年春,滕子京重修岳阳楼,范希文观图作记述一样。曹会长于是又根据了解到情况作安排,委婉的劝说协会内身体不太好的,在家安养。最后,来参加这次盛会的有七十来人。王洪亮联系了三个小客车届时专门接送,并托曹会长备办好笔墨纸砚块带来,他们还做了标语:“周家大院落成典礼暨云津诗书画协会第六届诗书画研讨会”
镇里准备派了分管文化的副镇长来参加,因为曹会长事先准备充分,提前一天,他把安排大家的不少现成的作品到来,村里忙安排人帮忙,布展,明天再现场创作,更能强化气氛。
一大早,诗书画协会的艺术家们就坐车来到,可是原来准备来现场的副镇长因临时到县里开会,来不了。他和王洪亮在周家四合院下面的公路上迎着大家,曹会长把几个主要的协会领导作一番介绍,金春芸现在也是副会长,据说是女会员中诗写得最好的。最让他想不到的是,人群中有曾经初中时的班主林志明老师,虽然他头发有些白,而且三十多年没见过,但陆运红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原来林志明去年从校长位置上退下来,今年又退休,刚退三个月,才加入诗书画协会的,也任了副会长。陆运红有些纳闷,林志明是教数学的,居然有这些文学爱好?还是也来凑数的?他忙走过去,向老师问候过,林志明也很惊讶,他虽然同样初中毕业后没见过陆运红,并且陆运红回五河镇任分管镇长的时候,也没和他见过,但他记得他的名字。两人都没想到提以前的任何事,陆运红向他问起当初三班时的班主任孙老师,林志明告诉他,孙老师十年前就随他儿子去青岛,现在的情况不知道,如果在的话应该八十多岁吧。陆运红点点头,他先给林志明老师冲了一杯茶,然后又给柳扬、金春芸和其它艺术家们倒茶。然后,带着大家参观了新维修的四合院,不一会,研讨会正式开始,曹会长先祝贺四合院古建筑维修顺利完成,接着又发表一大篇感谢白雁村委的客套话,然后大家交流前一段时间的诗歌创作体会,点评悬挂出来的书画作品,然后又挥毫切搓,在大家的一致请求下,作为“顾问”和村支书的陆运红被曹会长要求第一个展示,给大家开开头,他只好略谦虚两句献丑,拿起毛笔,抱着全心全意当绿叶的心情,随便写了句脑海中跑出来的佚名作者的诗句应卯:
一别东山二十年,空闻胡马几临边,
剑在掌中泪在酒,心在关河身在渊。
大家还是说可以,不错,甚而至于鼓掌。然后,大家开始轮流创作。他们写的多是诗词如《沁园春.雪》或者《水调歌头.长沙》,或者《长征》等,还有唐诗宋词,陆运红和几位村干部陪在旁边,充当服务,也是学习,深入了解他们。
不一会,他们又开始探讨诗歌创作,陆运红虽然对书法仅涉皮毛,但早年在背唐诗上用过些心思,又在中专时傅元中老师的书法班勤工俭学扫地时旁听过,对诗歌至少是有鉴别力的,他听着老人们念各自创作的诗,交流写作技巧,他们的诗大多就是老干体,歌颂新风尚,歌颂新生活,歌颂新科技,实为新“应制体”;还有到某个地方游玩归来的感慨,只要押韵就行,还有一半并不押韵,或押错了韵,基本就是顺口溜水平。在诗的立意和意境,字词的琢磨上,没太用心,缺乏思想深度是通病,想来只是老人们老有所乐的方式,不必责之过高。但也有写得不错的,如林志明老师念的一首绝句《访贫途中偶感》。是他前年他还没退休的时候,县里开始精准扶贫,被安排下乡进村入户调查,在走访贫困户中,路远又遇雪,泥泞难行,东一脚西一脚的半夜回到家里时写的:
离家千里客云津,半百书生访孤贫。
荒村十月飞残雪,夜路鸣螀伴旅魂。
虽然林志明这首诗只是写个人感受,但很感人,让陆运红尤其欣赏的是后两句,简直神行语外,他无意中看到了当初严肃冷漠的数学老师内心如此丰富的有人情味的一面。他又听了几首,曹会长的诗歌也写得不错,只是功力明显不如林志明。
他又听金春芸念的诗,比以前确实有大的进步,至少没了那份让人不安的矫情与故作。趁大家在继续研究,他坐到林志明身边,希望由他和曹会长主持这次描写白雁村的所有诗歌的最后选择和修改定稿,林志明略谦虚两句,答应了。
中午的时候,王洪亮早已把生活准备好,大家吃过饭,然后在沿还没完全完工村公路随便走走,看看,在路边一户村民的鱼塘旁,看到几位钓鱼的人,他们就惋惜“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到了小山丘树林边,几只麻雀喳喳的叫不停,于是又有了“鸟尽山中语,琴多谱外音”的赞叹,还见到有五六块田种有稻谷,绿绿的一片,已经少见这种情形了,他们又感慨“东风染尽三千顷,白露飞来无处停”。总之,诗歌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在他们中间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活动之后,陆运红说村里决定把周家四合院安排出三大间屋,赠送给市诗书画协会,作为他们下乡采风的活动阵地,他们随时可以来开展活动。
星期五,和陆运红家里尤其是和父亲陆选南隔阂很深原队长,生了多年病秦正高也因病去世,陆运红前去吊唁帮忙。在县政协的秦超回来给他父亲办理后事,两人见面,象征性的聊了几句,就找不到话谈。听人说,秦超这么年青就被安排到政协去养老,原来是犯了错,还是经济上的问题,只是涉及金额小和坦白的原因,陆运红以前听说他调到政协,就估计到这个原因,不过没兴趣去了解,这样的事听腻了。秦正高丧事结束后,秦超回到县上,秦超的大哥已经将房买到了云津市里,于是他这个家也就几乎没人了,以前曾经修得很好的,全生产队数一数二的砖平房,又被无声的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