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旭、蒋承兵和骆江平几人,都打算让自己的孩子到红信公司上班,不去考政府公职,他们来给陆运红说,陆运红略略了解,几个孩子都是学工程的,就全部同意,让他们各自把自己的孩子带熟,带好,这样几位“虎将”会更加为公司发展尽心尽力,出谋划策。
陆运红和郑彦秋一块回到老家,虽然以前多次回家,都没有这一回的体会深刻,一股沧海桑田的感觉扑面而来,自己还有机会能回来,是老天爷的照顾。三姐陆运芹在家里,父亲和母亲也在,她一直没把陆运红病情给他们说,他们不知道。
父亲看到陆运红,虽然一句话没说,放心地栽葱去了。母亲看郑彦秋也来到,很开心的笑着,忙惯例她抬凳子。郑彦秋和陆运红复合的事,三姐已经告诉他们,他们不再打听儿子儿媳过去的事。母亲望着陆运红,好久,说:“运红,你这段时间在忙些啥?这么瘦?怎么今年过年又没回来?电话也不打呀……这些日子你爹说他总是心里感到恍惚,觉得有什么不吉利的事,你在外面要小心啊。”
“有什么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公司里事多一时忙不过来,这回我可以在家里多呆些时间。”
母亲听说儿子要回家来住一段时间,就开始把家里的一间屋子和一张床收拾,要给住儿子住,郑彦秋忙帮着她收拾。父亲耳朵已背得厉害,不大听得清他们说的什么,反复的问陆运红,在忙些啥,陆运红大声的说两遍,他才听清。三姐看着陆运红是消瘦了,但精神状态不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才小声的问他现在的情况,服的什么药,以后怎么治疗。她说,她去她们伏龙村附近的那个庙里,给菩萨们烧过三回香,还真有菩萨给她托梦,说陆运红的病没事的,会好的。陆运芹说着,喜极而泣,擦着眼睛,她又说,她向父亲了解了,他这么多年肺病稳着,没大的波动,估计和家里周围竹林多,空气好有关系,和家里这口井水也有很大关系,她建议陆运红最好回乡来住。陆运红听着,点点头,忽然意识到,应该是这么回事。他给和郑彦秋一块,帮着陆运芹做饭,两个女的商量着如何让陆运红以后用什么方法补补身子。郑彦秋也说,城市里空气不好,以后干脆她陪着陆运红就在乡下,公司里的事,让他们手下人去做。其实二人还有一层互相都害怕提到心照不宣的意思,因为医生对她们说过的半年到一年的存活期,即使治疗效果好,多算一倍,时间也不长,就让他回乡下看能不能出现奇迹。
但是,从医院里出来之后,陆运红迅速而明显地感到症状比治疗前减轻了许多,即使不吃药,也日见好转,尤其是喘息的症状,近乎减轻了百分之八十。郑彦秋陪着他在家里住了几天后,他甚至感觉身体状态和生病前一样,就又想跑工地,他悄悄把这种感觉告诉了郑彦秋。郑彦秋坚决不同意:“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可能一是因为医生的医术,二是因为你三姐拜了菩萨,神药两救吧 , 求你别再去折腾了,别再辜负医生和菩萨。”
“我闲不住啊。”念头一起,他就很难打住。
“如果你真的要去,那我陪着你,到每个工地走马观花,散散心就行,然后还得回来。”
“那也行。”
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郑彦秋陪着他去各处工地上看,还是他开着车。因为有郑彦秋监督,他确实只能走马观花。各个工程项目在袁旭、钟强他们的管理下,都在正常推进。他生病的消息此时大家基本都知道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病。大家见到他和以前简直没什么两样,以为只是小病,已经痊愈。中层管理人员们都争着向他殷勤地汇报各自负责的工程的进展和出现的问题,闻讯赶来的骆江平、蒋承兵和钟强他们忙陪着他,让大家小事情就自己想法解决,别动不动麻烦陆总。然后,他们陪着他随便走走看看,他们的想法和郑彦秋一样,让他散散心就行了。
因为自己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他让公司几个主要人员也都去医院检查身体,希望大家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几天之后,几个人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让他想不到的是,袁旭和钟强、钟正军的身体都有点问题。钟强的问题在肝上,被严禁饮酒。袁旭也有肺部结节,医生让他每三个月来检查一次,一年后如果没事,可以暂不管。钟正军有胃息肉,虽然不碍事,但最好做个切除手术。或许这一伙沉浮在时代潮流中的人承载了过多的来自社会和家庭的压力,身体状况大不如前辈们。
在陆运红的安排下,王新宇现在专门负责投标跑项目,已然成了公司里的骨干。他和不少单位管工程的人员建立了关系网,经常联系。哪处工程挂网,他总是最先得到信息,甚至关系好的朋友事先会通知他,才挂网。他马上通知公司,组织人员了解情况,做出工程资金风险评估,然后编写标书。因为公司资质提升了,加之工程质量奠定了良好的名声,现在主动邀请他们参与投标的单位不少。如今工程领域在流程上越来越规范,以前那种明目张胆违规操作的风险越来越大。
公司开始承接越来越多的大工程,转包和分包越来越多,陆运红既是公司的头儿,也是质量的总负责人,他急需一个和自己一样细致严谨的人,和自己共同承担起这个责任,这样才能完全放心。戚永辉是比较符合要求的,他的资质一直挂在这儿,在陆运红的再次动员下,他也有意向辞职来公司了。只是他除了有资质之外,工程现场经验还不如钟强、杨休他们丰富,不过底子在那儿,用不了多久,就会赶上来。如果戚永辉来,适应一段时间,他真可以抽身,只问问面上的事。虽然他总记挂着工程,但是在郑彦秋的监督下,也只能简单问问。
每隔几天,几个“虎将”打电话问候他的时候,都简单向他汇报汇报,让他放心。他已经不敢过于操心,依旧大部分时间在老家,陪着三姐和父亲母亲,看看小菜,除除草。这天下午,他和父亲、母亲一起,来到当初生产队两次学大寨开垦的那片地旁边的野桑坡上看。这片生产队的高产示范片,被镇里支撑了几年后,为了减少麻烦,托关系才把它从全市高产示范片名单中去除,从此干部们不再来帮种,大家都省事了。现在这片地几乎荒芜,杂草丛生,只有几小块地还有人种着豆,看样子也是没用心思种,草盛豆苗稀。路过的程永华告诉陆运红,村里有近六百亩农民放荒的土地,前年被省城来的一位搞废品回收的夏老板承包了,承包期为十五年,种植花椒苗。六百亩分散在各处,东一块,西一块,管理很不方便,老板又不懂种植技术,请人管理了两年,付了两年土地租用费和苗木、人工、农药、化肥费用,大约共一百四十万。据说他已经为当初的冲动投资后悔得不得了,现在没再请人管,半年没来过村里,正在找接盘的下家。这片地中有部分也是包给了对方的,陆运红听着,很惋惜,下意识地一看,才发现野草丛中确实有些高矮不齐的花椒苗,他还以为是野生的。母亲说:“这些地,看着可惜啊。以前啊,咱们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种的粮食总不够吃;现在大家都不种田,可都不缺吃的,我想不通这是咋回事。现在的日子是好啊,想起我们的上一辈,他们才不值,你爷爷奶奶和外公他们是苦水里泡着过完一生的。瞧,现在居然不交公粮,还有补贴,咱们什么庄稼都没种,还每年领粮食补贴,这种日子,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没有过的。”
父亲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对陆运红说:“运红,你看这儿,我和你娘来看过几回,就在我坐的这个位置,比较高一点,面前又有这么大块平地,是很好做阴宅的。”
“爹,你说的什么意思?”
父亲说:“我和你娘今年都七十八岁了,有些事说来就来,你和你三姐要心里有个数。这地方,我和你娘很中意。”
路过的程永华笑着插话说:“三哥,你们说啥?既然都说现在日子这么好,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往这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