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他仍然没有陆迎轩的任何消息,他感到心惊肉跳,生怕他真想不通寻了短见,他再次来到学校,学校正在上晚自习,他把陆迎轩的条子拿给班主任看,然后说:“如果方便,请贺老师帮忙,问问同学们,看有没有谁知道他可能的去向?”
“怎么,他自己离家出走,难道你要来怪我?”老师反口质问。
陆运红再也忍无可忍,说:“贺老师,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告诉你,我娃娃即使学习再差,纵有千条不错,这件事情上,你作为老师,也事先应该给我沟通好,交到我手上,由我来做娃娃的工作。或者,你认为他侮辱了你,你甚至可以提起法律诉讼。如此粗暴的将他赶走,命令他不准来上课,也有违教育法,知道吗?今天,你在和我家长没任何交接之前,不当的驱逐,让他离家出走了,如果娃娃就此寻了短见,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不,我们一同马上去见你们校长,或去公安局报案。”
老师的口气勉强软下来,极不友好的站到讲台上,大声问下面的学生:“有谁知道陆迎轩大概去了哪里?”
没有学生回答,陆运红站着不动,冷冷的看着她,老师开始不自在,心里也有些紧张,又挨个挨个的将几个差生叫起来问,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终于,一个学生说:“陆迎轩偶尔在人民路的青青草网吧、还有商业路的小猪猪网吧,平安大道的白云网吧里。”
老师于是叫学生:“你马上去一趟,看看,在不在。”
“不用,我自己去,如果不在,我再回来找你。”陆运红说着转身离开了教室。
他先赶到最后的平安大道白云网吧,平生第一次走进网吧,里面上百台电脑如同谁布下一个军马阵,吧台的网管小声问他:“先生,你找谁?”
“有没有一个叫陆迎轩的娃娃来?”
“是学生吗,多大的?”
这里并不是实名制。谁都可以来上网的,陆运红忙说:“十八九岁,男孩。”
网管努力的回忆,片刻,领着他一排一排的察看,里面灯光比较暗,可是看完了,没有。陆运红不信,又重新看一遍,网管说:“要不如果呆会有这样的人来,我给你留意一下。”
他忙把电话留给给了网管,又直奔第二个青青草网吧,同样没符合的人,心里更急,同样留了电话,几乎想立即去公安局报案了。忍了忍,一路遇上不相关的网吧,只要看见的,就情不自禁的跑进去查看,到夜里十点过,跑了十来家网吧,查得既失望,又焦躁,更是怒火上涨,到了商业路的小猪猪网吧,和网管说过两句,就开始查,直查到第三排,忽然,前面有个男生模样的人,站起来,快速的就往门外溜,他看清楚的正是陆迎轩,忙厉声的把他叫住,陆迎轩还要跑,可脚下绊着什么,跌倒了,他怒不可遏冲上两步,抓住他,再也忍不住,劈手就给他几巴掌打在脸上。陆迎轩脸上脸上出现几道红印,他一言不发,闭着眼睛,眼泪冒了出来,好像知道已经不可再能跑,干脆规规矩矩的站着,低着头,听天由命,准备迎接一次更猛烈的打击。此时,网吧里其它人都开始齐刷刷的往这边瞧,网管也跑了过来,他抓着陆运红的手劝,歇歇气,好好说。陆运红再次举起的手被网管握着放下,网管给他一支烟,他没接。陆迎轩没跑,闭着眼睛,眼泪流着。他望着陆迎轩,两人僵持好一阵,想到这大众场合,自己简直没给他留点面子不对,他低下声来,态度不自觉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说:“我找了你这么久啊,一下午,有什么事不能给我讲的,我不责骂你行了吗?”
他拉着他的手,离开网吧,陆迎轩依旧一言不发的,任凭他拉着,父子二人走着,没打车,一路走着,一句话也没说,回到住处。
陆运红用电热壶给他烧来水,让他先洗脚,然后说:“一切我都已经知道,我不问了,我求你,只做一件事,行不?首先写认错书,两份,明天我和你去,你把一份交给老师,一份交给校长,诚恳认错,再给老师道歉,请求上课,把这期,最后的这两个月坚持下去吧。”
陆迎轩抽泣着,他因为恐惧老师把陆运红找来,会面临他让人魂不附体的震怒,但又是害怕失去的。陆运红打的几巴掌,他一点没想到反抗地承受了,此时他其实内心深处感到被爱的,至少从这几巴掌中,史无前例的体会到了亲生父亲对自己是真心负责的,对自己不是不想管的,反而强化了他对陆运红的认同和归属感。陆运红却又不了解陆迎轩此时的心理,他心如滴血,只认为终极责任,还是在自己,在自己当年的无知与仓促。最终,陆迎轩听了他的建议,表示按他说的去做,给老师道歉,只是他坚持说他自己去,不要陆运红陪同,而且死活不要,陆运红又只得暂时依他,知道此时不能过分违拗他,这有如自己当年。第二天,他没心情去工地,送他到校门口,在外面等候他给老师道歉的结果,是不是能被老师允许上课。
中午放学的时候,陆迎轩才出来,他也等到了中午。他没有被老师驱逐,说老师答应他上课就是,陆运红听出了这话的意思。总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可救药的,此时儿子面临的所谓高考,基本大势已去,他对他死心了,不敢承望他考什么学校,只要他活着就好。
他又担心女儿的成绩,忙给女儿发QQ询问,陆迎秋告诉他,她的成绩是很好的,现在已上升是班上的第一名,考重点大学应该不成问题。陆运红听着,不管真假,感到一丝安慰,只愿意相信它是真实的。对她说:“做爹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好好考,如果你能够考上985,或者211,我给你两万元奖励。”
“怪不得到处都在传说你是大老板嘛,不简单,有钱人,果然出手大方噢! 你想想,你除了给我钱,还能给我什么?”女儿口气中含着讥讽回复说,简直是一副大人口气,“不过,钱亦我所欲也。”
看着女儿的话,他回复说:“我觉得我不仅活得累,也活得贱啊。”
“老人家,你什么意思?”
“准备双手给人送钱,却被人劈头就骂,骂完后,还是要收钱,贱不过如此。”
“老人家呀,我怕是却之不恭的。”陆迎秋回复说,在QQ里发两个萌萌的表情符号来扭转刚才的口气。
陆运红回复道:“这么大了,别再卖萌了,除非想申请最高龄吉尼期卖萌奖。”
“在你老人家面前,再大也是孩子啊。”
和女儿聊了会儿天,暂时缓解了一下心情。但是,陆运红真的感到了心累,开始大半夜的睡不着觉,睁着眼到天明,他又想到必需抽时间,把自己当初念书时的某些经历,各婚姻上的经历,告诉女儿,因为她即将进入大学,可以给她提供参考,教训。女儿是他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