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喃喃着,在不断的阐述着,苏云往昔的举止,说着他们承受了苏云多少恩惠.....
在他们的口中,一个爱惜百姓,家丁,从不为自己考虑的苏云,跃然纸面。
他们似乎对苏云熟悉至极。
可.....
苏云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被万民祈愿,铸长生碑的大老爷...说的不是自己!
两个月前,苏云抱着玥儿的骨灰,来到江县,受尽屈辱,众人白眼,以稻草为衣,与狗抢食...
就连那破落的茅草屋,都是强忍着尸体腐败的恶臭,蠕动的蛆虫,捡的死人屋!
为什么...
一觉醒来...
别人要将和他不相干的事情,挂在他身上,署上他的名字?
是又在梦中吗?!
“噗!”
忽然,苏云吐出一口鲜血!
脸色苍白,脑袋嗡嗡作响!
头...好痛!
不止是头疼.....
剧烈的疼痛,让他不能再多思考!
“大老爷!”
刚将万民书撕碎,脸色红润的徐子训,变了脸色!脸庞浮现一丝绝望!
“悠悠苍天,何薄于君!”
“大老爷...”
眼含热泪,跪在董凯歌身后的两名甲士,双眸更加赤红!欲言又止...
“我去找曹知县!”
董凯歌猛地站了起身,脸庞浮现阵阵寒意,转身便走!
“长生香对大老爷有用...”
“我知道曹知县那,还有一根!”
“我的命是大老爷救的...我一定会救大老爷!”
“董凯歌,你疯了!”
“曹知县那仅剩的长生香,是为重病卧床的仲父准备的!”
“怎么可能给你?”
“你要杀了知县仲父吗?!”
“那可是曹知县!”
徐子训伸手指着董凯歌,八字胡不停的抖动,身躯颤抖不已!
董凯歌离去的背影顿了顿。
扭过头,露出菱角分明的冷然侧颜,手缓缓扶向腰间:
“师爷,世人都惧知县掌中权...”
“可曾问过,知县是否惧我手中剑?”
“哐!”
一柄寒光四溢,上面沾惹着斑驳血迹的百战之兵,脱离了剑鞘!剑身印照着董凯歌冷然的侧颜倒影!
“哐!”
“哒!哒!”
董凯歌将剑放回剑鞘,头也不回的离去!
另两名单膝跪地的甲士,对视一眼,随即也站起身来,轻叹了口气,向徐子训抱拳!
“师爷,我们是粗人,不像董校头。”
“但,也愿为大老爷献出这条烂命!”
“哒!哒!”
两名甲士跟随而走...
徐子训脸庞赤红,身躯颤抖,紧握拳头,握的极用力,哪怕是文人,手掌也暴露了几分青筋。
喃喃着:
“胡闹,胡闹...”
但许久...
他又落寞的叹口气...
他知道他拦不住董凯歌。
且内心深处.....
也不愿意拦董凯歌...
那可是,大老爷唯一活下来的机会啊,,,
“等等...”
“大老爷呢?!”
徐子训缓过神来,脸色刹那间急速苍白!
眼前的榻上,空落落的,只剩下凌乱的鲜血!
但...没有丝毫人影!!!
什么时候...大老爷消失了?!
......
“玥儿...玥儿...”
苏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脸色苍白无比,踉跄的行走在集市街边。
屠夫剁肉,小贩吆喝,武夫卖艺,娼女招妓,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充满了市井气息。
可是...
他们却诡异的,通通无视了头发花白,嘴角噙着一丝鲜血,踉跄行走的苏云。
“卖肉的张屠夫,吆喝的孙商贾,绑着头巾卖艺的程壮士...”
“对了,一切都对了...”
苏云恍无若觉,望着眼前熟悉的景或人渐渐浮现,心中也渐渐安定...
比起莫名其妙,被安上的身份——江县大儒苏云。
他更愿意做蜷缩在漆黑发臭茅草上,闻着透过墙壁破洞,酸臭春泥味,与蛇鼠蛆虫作伴的百岁老翁。
因为,他有不能失去的东西.....
“玥儿...”
苏云喃喃了一句,再度往郊外,乱葬岗方向走去。
脑袋的恶疮,让他忘记了太多事情,也让他没几天好活了...
但,他却始终记得一件事。
他来江县,是答应了玥儿,要将她的骨灰,葬在江县,为其守灵四十九天。
玥儿,是他的女儿。
今天,是玥儿的七七。
他要在死前,为玥儿...守最后一次灵...
苏云的步伐很踉跄...但又很坚定...
在苏云离开了市井后,街头,迅速浮现了一队披着铁甲的甲士!
街边百姓望着这群甲士,无不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瞳孔中流露出了由衷的尊敬!信服!敬佩!
因为.....
他们的右肩上,刻着一个苏字!!!
.......
乱葬岗。
找到了熟悉的那一个小土包,苏云不知缘由,提起的内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玥儿,玥儿...”
他痴痴的伸出手,抚摸着那个土包,想起了四十九天前。
那一天...
他是来到江县的流民。
没有人会帮一个外乡人。
他们只会想从苏云的身上拿走点什么好处。
苏云紧紧抱着的骨灰罐,不止一次的被泼皮强行打开。
在看到真的是骨灰后,满眼失望,不屑一顾的要朝里吐浓痰。
苏云费力的扑住骨灰罐,用身子将其护住。
泼皮将其认成是挑衅,勃然大怒的对他拳打脚踢。
甚至有富家子弟的顽童,玩心大起,纵恶犬恐吓要夺走骨灰罐摔了...
苏云依然蜷缩在地上,护住骨灰罐,任由恶犬撕咬着稻草制成的衣服,以及皮肉。
到了乱葬岗,用手挖着酸臭的泥土,拨开坚硬的石头,一点又一点的挖坑。
手指不知多少次满是鲜血,混进了泥土...
百岁老人的体力,不知多少次中途脱力,晕厥...
足足挖了十一天。
才完成了对玥儿的承诺...有了这个‘家’。
无声的泪,不知不觉早就渗透了苏云的脸颊。
他痴痴的摸着土包...他的女儿...
忘了...全都忘了...
他记不起太多...
但他知道...他的女儿,对他很好,甚至...
因他而死。
在咽气的时候,笑着抚摸他流泪的脸庞,说不怪阿父。
“你这老翁...”
“在这作甚?”
一个挑着担子,脸色黝黑的挑夫,皱起了眉头,操着浓重的乡音,警惕问道。
“祭拜我的女儿...”
“她因我而死...”
苏云喃喃着...泪流满面。
“哐当!”
挑夫的脸色,迅速变得煞白!踉跄的摔落在地,扁担中的动物毛皮散落一地!
“嘶~”
“砰!”
一批黝黑的骏马停落在乱葬岗外,八字胡的徐子训,徐师爷,也听到了这最后一句,满脸惨白,惊的握不住缰绳,摔落在地!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充满颤抖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是空坟...”
“大老爷,您压根没有什么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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