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父亲不管、母亲不爱,池妄也从来都是那副恣意洒脱的模样,他冷酷随性的外表下,往往都是不为人知的反差,会温柔细心照顾弟弟池恩,会买小狗回家,会耐心学折纸星星。
明明没有从父母身上得到关心与爱护,他却总是小心翼翼维护这个破碎的家,像是要抓住唯一能抓住的温暖。
“温尔,为什么他们都能这么冷漠呢?”
他嗓音听起来是沉闷的沙哑,好像很久没说过话一样。
“死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能如此若无其事,就好像只有我拥有那段记忆一样。”
池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一般,唯有他攥着的手泄露出一点情绪。
“她没爱过我的父亲,他们是被家族强行绑定在一起的,一个心里只有事业,所以妻子的死也不过如此,一个心里只有自己爱的初恋,所以跳楼殉情也在所不惜。”
“她从来不记得我的生日,我想这也没什么,没有礼物也没关系的,反正我已经不是需要礼物的小孩子了。”
“她不认得我也没关系啊,我知道她讨厌的是我这张和父亲相似的脸,她不是真的讨厌我,她只是生病了。”
“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但其实只是自欺欺人。”
池妄转过头来看她,双眸泛着红,挣扎、茫然又崩溃、绝望。
“我这几天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她往下跳的样子,像是循环播放一样,我总是在想,她会不会后悔选择那天跳下去啊,为什么偏偏是那一天,为什么偏偏要在我眼前。”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她根本不记得啊,因为不记得那是我的生日,所以可以毫无负担地跳下去。”
“她只知道那个男人死了,她坚持那么多年的等待变得毫无意义,跳下去就是解脱,那为什么当年要带我来这个世上呢?”
池妄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温尔抿了抿唇,“对不起。”
池妄对她没有迁怒,只是问,“你为什么要道歉?”
“不知道,总觉得我该道歉。”
或许她那时不该随意地给出意见,不然池妄的母亲也不会在知道了曾经爱人的死讯以后,毅然决然地跳楼赴死。
在池妄母亲眼里,即便她没有自由,那个人幸福就够了,总有一天会重逢的。
然而她心心念念的人早就死在了一个普通的晚上,没有如她所愿地过上幸福的生活,她的幻想破灭了,多年的隐忍和等待成了无用功,唯有死亡才能解脱。
“你又有什么错呢,她选择了死亡,从此以后就解脱了,至少不会再有病痛和难过。”
他扯了扯唇,该怪谁呢。
他或许该怪他那冷漠自私、眼中只有利益的父亲,就为了所谓的名声,将有精神病的妻子、有自闭症的儿子都藏了起来。
他或许该怪他那懦弱疯狂的母亲,她不爱这个家的任何人,日复一日地守着对另一个男人的回忆,最终把自己锁在了过去,又为了解脱而纵身一跃,就此死亡。
他想了又想,脑子里细数着无数理由、无数个人,最后却发现他或许该怪自己,他为什么要生于这样的家庭,为何命运从来不曾眷顾他。
“温尔,原来我给身边的人带来的都是厄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