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纨绔子弟,我似乎没有什么理由瞧不起她。
但这人原先在太府求学的时候就与我不大对付,仗着姐姐的官职在同窗只间广交朋羽、拉帮结派,甚至于党同伐异,卓惠然大晋首席女官的声望尽毁于此。因此,终我短暂的太府求学时光,我和楚灼仪也没正眼瞧过她,她也断了结交我们的心思。
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甚是舒坦,但舒坦日子总是与我不相干的。
卓萦然在营缮司女使的位置上与我打交道也不是一两次了,几乎每回都不欢而散。不是扯着蝇头蜗角之微利与我争较毫芒,就是把不归将作坊负责的报表也一股脑拿过来我这算上半天,弄得我差点以为户部没人,沦落到要难为一营缮司女使的地步。
走到内堂,纪叙芝询问工匠的话语就传到我耳边了,这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某个咄咄逼人的嗓音。
“你终于晓得回来了,我快要被那千金大小姐磨得没脾气了。”长乐见我被阿珄和惟炌推搡着进内堂,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扑了过来,不着痕迹地用眼光扫过卓萦然的位置,提醒我别惹毛了这位主。
我会意,回以成竹在胸的神色安慰长乐,略过卓萦然走到纪叙芝跟前缓施一礼,“下官晌午有些要事需找楚女官商议,不想竟因此耽搁了时间,无法候在坊内等待大人过来,还望恕罪。”
“无碍,景少丞已将图纸上交工部,纪某如今只是小作修补罢了。”知道卓萦然的脾性,纪叙芝也没有为难我,挥手便带过我擅离职守一事。
我一听“小作修补”这几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感情含章宫巴掌大的细部结构改上两遍还不够啊。
无奈,我只得战战兢兢地发问,“那,烦问纪大人,这图纸质量可还使得?”
“含章宫所绘图纸已无大的问题,小处只是需盯着几个匠人添加些标高便是。少监辛苦,信不日便可得见含章宫落成了。”纪叙芝在指点着一个匠人添加植被,他收到了图纸心情大好,也就多说了几句赞赏让我定下心神。
“呦,久不入将作坊大门,竟不知而今工部收图纸,还需上官过来守着工匠改细节。”卓萦然存心给我找不痛快,自然不愿意被堂上几人忽视,趁我还为接话之机,利落地开始出言挤兑我,“怕是将作坊没人了罢,这般托赖耍滑、借故滋事,何其滑稽。”。
我与卓萦然不和非一日之功,纪叙芝对此也有所耳闻,他并不愿参和女官们的琐事,听到卓萦然的嘲讽之词只是当作耳边刮过的一阵风。
“纪大人乃工部枢纽,事必躬先实为我辈之楷模。”,可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字字句句务求噎住她才好,“不似有些个不过心的人,净捡些无聊伙计来将作坊挑刺。我坊内从不养闲人,若是碰上这些分外之事纠缠,自然无法按时完成咯。”
“哼,巧言令色之徒。少监出身顾氏将作世家,不思坊内细务分工明细,只知日日想着把责任推卸到我营缮司上,却是何故?”
卓萦然越说越起劲,甚至连带着提起司属之间的摩擦,巴不得往我头上套上几个大不是。
“营缮司每次都……”我忙不迭措词回怼,却被长乐按住了手臂,她朝着我打手势叫我冷静,我也就顺势停了叫嚣的锋芒。
长乐忧心我会落了下风,便走上前挡在了我身侧,也不管自己刚被数落过,朗声问到,“卓大人可是拿了华严寺的单子前来校对,不妨把单子交与下官前去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