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离开,她永远都不可能再踏入这个家一步。
半月后的一个夜晚。
林玉涛的小厮川子按照约定悄悄候在林家后门,林敏儿听到鸟叫声推门出来,看到对方稚嫩的圆脸上写满了沧桑和麻木。
“姑娘……”
这一声姑娘,道尽了心酸。
“公子他,太……善良了。”
身为下人的尊卑感让他硬生生把“蠢”字咽了回去。
“季姑娘十日前就搬到了附近,时不时向公子哭诉娘家容不下她,腹中孩子没爹、娘又没本事云云,光是小的从食肆买回来的鸡汤,就被她截走好几回!”
川子讨喜的圆脸皱得跟小老头似的:“还有银子,公子除了笔墨纸张及吃食外很少抛费,但是!手太松了呀!季姑娘第一回借就给了整整二两,第二回听说要给未出世的孩子买布做襁褓,又给半两,小的多嘴说要不写张欠条,还被公子制止了……”
林敏儿看着川子苦大仇深的表情,无语又想笑。
这俩人还真不辜负自己的安排。
低头翻了翻川子递过来的简易账本,十两银子的花销一笔一笔写得清清楚楚,字迹算不得好看,但却十分工整。
不愧是后来执掌陈玉珠所有嫁妆铺子的大掌柜。
自家狗子帮了她那么大的忙,成功让李家老太太恶了大少爷一房。
用用她的人,合理。
“做得很好,继续。”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他:“他想借,尽管让他借,砸锅卖铁卖房子,也要满足他。”
川子恍恍惚惚,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
饶是他再机灵,也没想到林姑娘居然会安排这种……离谱的任务给他。
……
等季云再次上门讨便宜的时候,发现这个总想坏她好事的小厮仿佛变了个人,不仅不再防着她与表哥见面,还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喊她一声表姑娘。
女人忍不住抚着肚子暗暗得意,以为是林玉涛私底下教训了他,开口时更加小意温柔:“表哥今日感觉可好?读书重要,身子更重要,千万保重好才是。”
随口关心完,话锋一转:“对了,表哥可还记得毛子?我娘从之前那个男人家带来的弟弟,今年已经十六,该定亲了,前些天不过在家小住几日,没少讽刺我这个做姐姐的连匹布都拿不出来。”
说着,她一脸落寞:“我一个女人家独居,又找不到活干,光是吃饭都全靠表哥接济,哪有多余的银钱买布?”
川子:……
巧了,他昨天刚好去过一趟布庄,扯了两尺青布。
按照惯例,公子一定会吩咐他把布找出来拿给这位表姑娘。
然而更巧的是,这布早上已经被隔壁喜欢贪便宜的周大娘要走了。
看着女人茫然而不可置信的表情,川子感觉自己这些天来的心梗终于得到了缓解。
不枉他在公子面前大力渲染周家的穷苦。
以前是他狭隘了,以为公子对这位表妹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情愫,才舍得这般散财,万万没想到对别人也是如此善良大方。
等他明天再去学堂、食肆、以及周围街坊邻居间多多宣扬一番,这样一来,等到考试那日,兜里这包银子定能“借”个精光。
顺利完成林姑娘的嘱托!
当然,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送走季云,川子一脸欲言又止地跟在林玉涛身后,一直等到对方开口问,这才苦着脸道:“公子,表姑娘固然可怜,可咱们的银子是要用来买书和纸墨的……”
说着,把账单递了过去:“临走前姑娘给了十两,小的瞧着快花完了,硬着头皮又去要了一回,总共十五两,快……快没了……”
林玉涛看着触目惊心的账单,渐渐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