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双锐利深邃的眼眸,这点微妙细小的差别,与他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温和模样截然不同。
唐毅看着陌生的环境不动声色。
呼吸沉稳有力,这是一具年轻强壮的身体。
也很明显,这不是他的身体。
宽大的衣袍下,手脚都在轻微的活动,在确定整间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之后,唐毅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桌上的文书,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本,都说明了这是一间书房。
抽出几本农书大略翻看,书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一旁还放着好几本自制的书册笔记,不是装装样子的。
看桌上文书的级别,此人大约是郡守级别的官员。
整间书房简洁有序,除了桌上的笔墨纸砚,毫无奢靡浮夸之物的痕迹。自己对着灯烛熬了一夜,书房里还没有安排下人伺候。
短短的时间里,唐毅就从这些迹象看出,此人不止为官勤勉,还是个宽宥仁善之人。
除了右手上书写留下的有着明显痕迹的茧子,一双手掌光滑匀称,再没有一丝伤痕印记,这是一双被照顾的很好,从没有吃过苦头的手。
“咚咚咚”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唐毅淡定的坐回桌前,提起了笔蘸了蘸墨,刻意压低了嗓音,“谁?”
话音落下,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推开了书房的门。
“老爷,是我回来了。”
唐毅低着头执笔,照着原主的笔迹回复着文书,没有再开口。
多说多错。
虽然不知道眼下自己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这种荒诞又诡异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但应付这种小场面,对于唐毅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哎哟~我的老爷啊~~
我这刚进门就听说了, 您都在书房熬了好些天了。
再这样下去,这旱灾还没把人怎么着呢,您就先倒下了。
您可得好好的保重身体,这整个夏州可都得靠您扛着呢。
您要是真倒下了,那些遭了难的百姓可就真的没活路了。
……”
来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满屋子乱窜,一会儿规整着屋里放乱的东西,一会儿摸着茶壶生气。
“嘿!
瞧瞧!这茶壶都空了,灯油也见底了。
这群懒东西,真是欠揍了!
您就是太好说话了,纵的这些丫头小子们都没个规矩。
一群憨货,连屋里的茶水没了都不知道添。
一会儿我得好好的教训他们一顿,给他们紧紧皮,您可别再理她们的求饶。
他们是真不知道,能在咱们家做事,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现在外面那个乱的哟,嗨!瞧我这张嘴,该打,胡说些什么……”
口里直呼“老爷”,却没有一般下人得畏缩恭敬。
语气亲近有余,毫无畏惧又絮絮叨叨,此人是原身极为亲近的下人。
约摸还是家仆。
中年汉子蔡福贵手脚利索的规整了一番,突然凑上前来,小声说道:
“对了,老爷,真是让您给猜着了,这次回来的路上已经有流民了……”
“流民?!现在就有流民了?”
皱着眉头翻看文书的唐毅,突然抬头看过来。
从文书上只言片语间,唐毅就能够看出些端倪,看得出原身对于旱情也有预测,做过些预防,可没想到情况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地步。
一旦开始出现流民,那就只会越来越多。
蔡富贵被唐毅陡然严肃的脸吓了一跳,心里突然就有些发慌,束手束脚磕磕巴巴的回道:
“……对啊,……小的h回来的时候亲眼所见。
快到夏州的官道上,已经有小股的流民了……”
唐毅没再说话,蔡富贵端起角落架子上的木盆,匆匆退了出去。
等到他出了门,端着水盆都快进了大厨房了,这才看到一个小子揉着眼睛迷迷瞪瞪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