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由来认为自己是这宇宙中最悲惨的人,无父无母,无家无根,如一茎野草独自飘荡在天地间,一任狂风将自己东西南北吹来又吹去。
可是,今日见到这幅心肝俱摧的情景,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可怜的人。
回想自己三岁时,最好的朋友就是一个小小的粉色布娃娃,她曾无数次问那个布娃娃,请她告诉自己妈妈在哪里,甚至幻想另一只棕色小熊还有白色的毛绒兔子可以像故事里的稻草人、机器人狮子一样,陪着她走遍天涯去找妈妈。
她那颗小小的心里固执地相信,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妈妈,孩子不应该离开妈妈,而妈妈也离不开孩子。
一百一十三年来,她时时会重复同一个梦:一个两鬓微霜的女子,站在人造儿童保育院的门口,向着她伸开双臂,口中叫着温柔她的名字,‘非非,妈妈等你好久了,快来,让我抱抱我的乖宝贝儿,咱们一起回家。’每一次,她都会从这个梦中笑着醒来,继而发现四周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妈妈的影子,便会再大哭一场。
她已然经历了没有妈妈的痛苦,深知这种痛是何等年深日久,痛入骨髓;而今日,这位母亲怕是也要经历这种绝望至极的悲痛。
造化弄人,宇宙间的生灵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一份平平常常的永团圆,可等来的却总是悲欢离合。
她从没有像此刻一般期待自己化身为这地球上最高明的医者,妙手一挥便可解救无数病患者的疾痛,挽回那些肝肠寸断的死别……她忽然高兴得从跳了起来!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神技能!
她随着乌日苏一行人又回到自己的牛羊身边。司机哥正手忙脚乱,他订的两个蒙古包送到了,他要和几位牧民一起把蒙古包支起来。
这一日中,无论司机哥说什么,余非烟都不理论,也不说话,只是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盯着天上飘来飘去的白云,兀自发呆。司机哥看着她越发不解,只觉得无限神秘。
傍晚时分,余非烟独自牵了马悄悄离去。她又回到白天她曾出现过的那个蒙古包。
那个绝望的家,所有人在暮色中相对无言,面对巨大的悲痛,他们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束手就擒。
余非烟悄悄走进去。她先同孩子的爸爸低语了几句,爸爸惊诧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深施一礼,说了声“辛苦您了!”便走到琪琪格身旁低语几句,拉起妻子一起走了出去。琪琪格回过头深深望了余非烟一眼,那眼中依然满含泪水。余非烟瞬间亦是泪盈于眶,她努力朝琪琪格点点头,微微笑笑。
琪琪格不明白,这是余非烟这个异星孤儿对她最郑重最严肃的承诺。
现在蒙古包里只剩下她和那个弱小的生命。她无限温柔看着那孩子苍白的小脸,轻轻抚了抚她那可怕的双眼,深吸一口气,瞬间,一缕蓝莹莹的光柔柔照在孩子的小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