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是君,谁是臣?
真乃,国有二主,天有二日!
突然,只见司马越一个趔趄,被台阶绊了一下。顿时如梦初醒,挣脱双手,下阶拜倒,颤声道,“陛下折煞老臣矣!”
“陛下如要杀臣,恳请赐下三尺白绫或一杯金屑!”
江诚连忙跳下来,扶住他,语气惶惶不安道,“王叔,何出此言呀!王叔,快快起来!”
司马越趴伏不起,口中仍哀怨道,“君是君,臣是臣,天上无二日,国中无二主!陛下邀臣御床同坐,岂非视臣藐君无上,有篡位自立之心!岂不欲杀臣耶?”
江诚闻言,心中不禁叫了个彩:不愧是老谋深算之人!
瞧这话说的,明明他自己没忍住,差点铸成大错,反而倒打一耙,说陛下你要陷害我。
“侄儿只是想着,不如此,无以答王叔之恩,酬王叔之功!哪曾有那等……那等歹意呢!”
江诚语气委屈道。
幽幽一叹,“也罢!王叔不肯,那就罢了。是侄儿莽撞了!”
“王叔,尚请原宥侄儿,快快起身罢!”
江诚再劝。
司马越听闻皇帝认错,也不敢太过分,顺势起身。
这一番闹剧下来,是真情,还是假意,殿中众人看了个饱。你来我往,言语机锋,看似谁也没赢。
但不可一世的掌权者太傅,在群臣目睹之下,跪伏阶下。这一幕,给今日众人留下了最深的印象。
原来他是臣啊!
“快,抬一软床上来!”只见新帝踏上阶,随即朝左右宦官吩咐道。
点了点位置,“就放之在这!离御床近些!朕和王叔叔侄俩儿离得近,遇事亦好商量。”
转头朝司马越道,“王叔,这回万勿再推辞呀!”
左右小黄门得了吩咐,连忙小步趋行,退到帷幕,去寻软床来。
“陛下……”
司马越已感觉不对,自己虽然被殊礼对待,但心中却为何无喜。
但他刚开口,江诚立马截断他的话,“王叔欲以帝待侄儿乎?”
“若王叔之功尚不得封,天下莫不谓朕赏罚不公,侄儿何以为帝耶?王叔欲置朕于何地耶?”
这时,只见群臣之中终于有了动静。尚书左仆射王衍当下出列道,“赏功罚过,信之行也!”
“陛下恩泽天下,太傅功传宇内,臣附议!”
老狐狸!
又几人同时出列,道“臣等附议!”
很快,群臣皆出列,“臣等附议。”
不愧是王夷甫啊!心思就是活泛。
江诚面含微笑,目露赞许,看了他一眼。
这时,小黄门们抬来软床,立在阶上,御床之下。
有王衍出列点破胶着,江诚和司马越都不再拉扯。司马越再三拜谢。方才颤颤巍巍作态,走上阶,坐上去,只坐了半个屁股。
“华公,宣诏罢!”
江诚朝等候多时的华混言道。
诏书洋洋洒洒一大堆,文辞绚烂。但内容很简单:一大赦天下,二尊亲。
尊惠帝皇后羊氏为惠皇后,居于弘训宫;又追封司马炽亡母王才人为皇太后;封太弟妃梁氏为皇后。
待诏书宣读完毕,江诚再言,“拟诏,东海王食邑加五万户!”
晋制:食二万户者大国,万户者次国,五千户者小国。
司马越以疏亲封王,乃小国之制。自掌权后,他也未为了这些虚利,而加封自己,唯恐落下贪婪的名声。
此时加封,食邑便成了疏亲宗王中最高。次者,乃安平王司马孚。武帝初封二十七王,特恩其四万户。
“谢陛下!”司马越闻言,从软床上起身,俯首拜道。
坐回软床,司马越再次把目光投向下方。在太极殿,俯视群臣的感觉,确实不一样啊!
再看看比自己还高的御床,那上面呢?
他的眼神中透出贪婪。
却没发现,这一眼正被江诚捕捉到。其中透出的意味,让江诚哪怕心有准备,也是一惊。
登基大朝会,很圆满。
随着罢朝钟响,百官言笑晏晏,从太极殿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