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
一位大元帅,三位尚书欣喜若狂领旨谢恩。
这两件事,于国朝而言,不亚于两道国策,必将青史留名。
“朕随了卿等之意,也请卿等为朕想一想,如何解国朝佛、道之难。”
朱厚照抛出难题道。
这些大臣,光想着让他这个皇帝主持公道,这桩桩件件的大事,都要他这个皇帝顶着,他是不会死,但不代表不会累。
如果道、佛的事,给不出合适的解决法子,那三级主政官制,和军政分离制,就要臣子们多冲在前面了。
三位尚书笑容一滞,佛、道的事,是国朝的陈年顽疾,哪是那么容易想出解决法子的?
“陛下,何不一试国教之争?”
王守仁沉吟,缓声道:“以国教为饵,引佛,道自相残杀,国朝坐收渔翁之利,待到两教两败俱伤时,将之一网打尽?”
古往今来。
大教有三。
儒、释、道。
儒教,即教非教,以夏商周的五教和祭礼为本源,以孔子为最高信仰,为无数儒客推崇。
自汉代以来,就被奉为官学,是后继朝代朝廷承认之学。
程朱理学诞生后,对正统儒教产生不小冲击,然霸主之位不可撼动。
佛教,在东汉汉明帝永平十年传入国朝,曾在儒教、道教打压下无法抬头,后与晋朝掌权者苟合,遂成气候。
讲的是四大皆空,心经有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时,亦复如是。
修禅的最高境界就是什么都没有。
道教,诞生于上古时代的黄老之学,是中原万教源头,在汉朝时,盛极当时。
全教皆奉老子为祖师。
创立者之一,就是张天师,张道陵。
然,道教,与道家不尽相同,道家认为无为而治,顺其自然,道教主张炼丹修仙,长生不老。
或可类为同祖不同宗,然,关系良好。
浩瀚史书中,汉,唐,皆是以道教为国教。
汉朝是看中道家的本身,而唐朝,是唐太宗李世民为家族找了个道祖祖宗。
唐太宗向天下正式确立以道教为国教,尊奉道教,儒学次之,佛教位居二者之后。
不过。
在第一女帝的武则天在位时期,佛教力压道儒两派,成为当时的国教。
宋朝时期,由于老赵家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得到的江山,为了名正言顺,宋太祖和宋太宗极力推崇道教,暗示自己是被授以天命,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北宋时期,符箓道法兴盛,莫过茅山之宗。
至于元朝,由于道教内部部分力量的不愿屈服,元廷自然而然选择了听话的一方。
国朝承继天命,太祖皇帝,虽与佛门有缘,却未立佛教为国教。
太祖皇帝对佛教尊崇,对道教亦是尊崇,在国朝之内,建了上千座城隍庙和土地庙。
太宗皇帝,也自称为真武大帝的人间化身。
景泰皇帝更是开创了任命道士为礼部尚书的先河。
成化帝为景泰皇帝平反后,也曾效仿景泰皇帝此举。
总之。
国教,不少朝代都有。
国朝建立后,佛教,道教,在国教之上,一直争执不休。
既然道与佛,都要灭掉一部分,与其朝廷动手,遭遇化外之地的合力抵抗,不如将之转化为化外之地的内部矛盾。
等到化外之地打的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朝廷再出面一网打尽。
“计将安出?”
朱厚照眼睛一亮道。
适才是忘了。
他的北征大元帅,在正史上,还是心学的集大成者,中原第二位圣人的存在。
出计灭个道佛,自然是不在话下。
“陛下,不妨以确立国教为名,举行一场天下道佛大辩!”
王守仁谏言道:“在顺天府最热闹繁华大街的前门设下擂台,在朝廷文武百官监察下,在万千百姓注视下,命道、佛两派各择大真人、大法师一十七人,进行道法、佛法之辩。
两派的人,一人,就代表着国朝内,一成的道观或寺庙和道众或僧众。
道教胜一人,那佛教,就要被毁去一成的寺庙,还俗一成的僧众。
那名失败的佛教大法师,也要自此蓄发,入道教为徒。
反之,佛教胜一人,则道教就要被毁去一成的寺庙,驱散一成的道众。
那名失败的道教大真人,则要剃发为僧,入佛门长伴青灯古佛。
谁先赢九场为胜!”
王守仁越说越兴奋。
而殿内的杨一清尚书、梁尚书、杨廷和尚书、牟指挥使、黄督主和孙督主,则越听越胆寒。
九场胜利!
就代表道教、佛教,至少有一派,九成的道观或寺庙要被毁去,门徒要被还俗或驱散。
这谁输的起?
再说。
道教、佛教,始终在势均力敌的状态,大真人,大法师,慧能、机辩者,都有不少,真辩论起来,谁不可能达成完胜的成就。
输、赢,皆在两说之间。
不论谁赢,都会是惨胜。
更缺德的是。
那输掉的人,要蓄发为道,或剃发为僧。
堂堂大法师,大真人,信了一辈子佛,信了一辈子道,临了临了,改换门庭了,怕是能直接血溅当场。
这不是辩论,而是搏杀。
根本输不起!
“朕没有立国教之念。”
朱厚照点点头,又摇摇头道。
诱饵可以下。
但国教不能真的立。
“陛下,道教、佛教经典之中,有诸多含糊不清之处,譬如说“神仙可学不可学”、“老子化胡经”、“老子八十一化图”等辩题,道教也好,佛教也罢,很难说服彼此,那任何一方取胜,都要依靠外力,而外力,就是朝廷。”
王守仁委婉道。
这世间的道理。
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尤其是顶峰相见时,很难说对方的路走错了。
在未仕途前,他曾遍查古籍经典,由皇帝组织的道、佛大辩论,共有十四次。
其中。
道教输了七次,佛教输了四次,不分上下三次。
“巧合”的是,组织大辩论的皇帝喜欢哪教,哪教就会胜利,不偏不倚时,两教就会打平手。
更“巧合”的是,在唐朝时,道、佛大辩论共六次。
佛教赢多输少,确切地说,仅输了一次,但就那一次,唐武宗李炎,就搞了个“会昌灭佛”。
胜利的天平,至始至终,在掌权者手中。
国朝虽是以国教组织道、佛大辩论,但又没说一定要确立国教。
就不能道、佛两派各赢八场各输八场,在第十七场时打平吗?
等捣毁了八成道观和寺庙,驱散还俗八成道士和僧人后,于国朝而言,道佛之害,就降低了一大半。
到那时,元气大伤的道教,佛教,生死予夺,皆在陛下,在朝廷的一念之间。
“吾皇圣明!”
“元帅大智慧!”
杨一清尚书等人拜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