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样的柴,山脚之下遍地都是。
但这已然不是一件事,这是一场磨砺。
至少在魏尘看来是这样,因为光是登巅的那条坎坷山路便是极其磨砺人的。
而魏尘这样的人,正是最需要磨砺的时候。
五月天,正是木叶繁盛之季。
山巅满目皆是难以下脚的灌木丛林。
魏尘转悠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寻到一处事宜的松树林。
他卸下肩上的麻绳,放下手里的酒坛,从腰间抽出两把柴刀。
之所以是两把,也是风行客的意思,他十分严肃地要求魏尘必须使用两把柴刀同时伐木,同时劈柴,并且不准使用内力。
对于这样的要求,魏尘上山之时也曾考虑过风行客的深意,可他却难以想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合理缘由。
不过既然师傅有要求,做徒弟的自然是言听计从。
魏尘颠了颠左手的柴刀,说实在话,他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因为他从来都只是右手持剑,如今左手握刀,感觉生疏异常。
一棵碗口粗的松树便成了他试刀的对象。
与右手柴刀的快捷娴熟不同,魏尘左手的刀挥舞的很慢。
左手只有挥得慢才能精准地将柴刀嵌入上一个刀口。
倘若此时有人能够看到魏尘的动作,心中必然惊恐。
因为很难有人能够做到双手以不同的节奏去挥刀。
右手迅捷如飞无形无迹,左手却是慢如龟速轨迹了然。
两手节奏的巨大差异却又丝毫不会给人勉强违和之感。
这已绝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心二用了。
这需要超凡的资质才能做到。
江湖之中不乏使用双刀双剑的名辈高手,可纵然是他们,也绝不可能做到如魏尘这般行云流水的左右开刀。
魏尘自然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资质多高。
他更不可能知道砍树也能看出一个人武学上的资质天赋。
他此刻已然避让到了一旁,因为树已经倒了。
遒劲的松树轰然倒地,顶端的针叶簌簌震动,惊起林间一片飞鸟。
魏尘颠着自己手里的柴刀,眉头轻皱,表情似是不甚满意。
或许是松树的断口过于参差,或许是柴刀使得并不顺手。
他叹了口气,正欲上前将倒地的松树截断成木桩。
“兄台在此何为?”魏尘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魏尘不由回身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白袍的持剑青年正迈步朝着魏尘走来,在其衣袍胸口处,绣着一个大雁落于高峰的图样。
青年的目光正审视着魏尘。
魏尘见状,料想此人该是华山落雁峰的弟子,于是急忙将柴刀别在腰间,拱手道:“见过师兄,在下正在此地伐木。”
程宣闻言不由眉头轻皱:“你是我华山弟子?我怎从未见过你?”
“禀师兄,我是昨日才拜入华山的。”魏尘苦笑道。
“哦?”程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眼前青年虽是一袭粗布麻衣的打扮,可青年的神色又不似说假。
按理说这伐木青年若是落雁峰的弟子,山峰上下早该知道有这样一个师弟。
可青年若是其他诸峰弟子,又何故跑到落雁峰来伐木呢?
“敢问师弟拜入了谁的门下?”程宣问道。
“家师乃是风行客。”魏尘道。
“谁?”程宣语气中有着讶异,他生怕自己听错了,不由再次询问。
“风行客。”魏尘道。
程宣讶异的脸不由笑了,那笑容并非嘲笑,也绝非冷笑。
他只是被眼前这个粗衣麻布的小子给逗乐了。
风客行师兄是何等人物?
那可是师傅华三归最得意的一个弟子,没有之一。
七年前,一怒为红颜,独上武当,折辱十数名武当成名高手。
最后虽败于武当三大长老联手之下,可那份气魄胆识却是让无数江湖中人为之敬仰。
纵然风行客如今已瘸,却依旧是一位顶尖高手。
这些年有着近百的年轻人妄图拜其为师,却无一人入其法眼。
此时这个平凡的青年竟然说自己是风行客的徒弟,这怎么能不让程宣觉得好笑?
“你可知风行客乃是我的师兄?”程宣笑问道。
“呃……?”魏尘一怔,“什么?”
“我与风行客师兄皆是这落雁峰弟子,你说他不是我师兄是什么?”程宣道。
尽管他与风师兄的实力天差地远,可两人的辈分便是如此。
“如此说来,我该称呼你为‘师叔’。”魏尘苦笑道,他怎知风行客的辈分竟如此小。
不过也该是如此,风行客不过三十六七的年纪,怎么也不像个长老。
程宣摆了摆手,“不敢当,你既是风师兄的前辈,怎会在这山巅伐木?”
魏尘摊了摊手:“师傅让我来砍的。”
让徒弟登临这万仞千壁的山巅,只为砍树,这种没有丝毫意义的事,会是风行客的作风吗?
程宣望着魏尘一本正经的模样,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师弟请便吧。”
程宣已然想明白了,魏尘定是欲拜风行客为师的江湖小辈,死皮赖脸地缠着不愿走。
风行客师兄心中无奈又不愿出手赶人,便故意刁难,遣他登山伐木,好让这个小辈知难而退。
这也是程宣能够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
对于这样的人,程宣没有歧视。
不仅是因为他有着良好的修养,更是因为他知道拜入华山是有多难。
太多籍籍无名的小辈,皆是苦于没资格拜入大门派中,于那茫茫江湖之中沉浮。
这样的辛酸,他少年之时也曾经历过。
程宣叹了口气,便拱手告辞了。
他朝着下山方向前行,他要去接人,今天将有贵客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