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样靠在街边,让这些车夫过去,也让自个的脑子缓缓。但是街边的伙计看他满身酒气,今日又穿得很朴实,也容不得他。“去去去,早点回家去,别醉倒在我店里,到时候东西丢了又赖上我们!”
李样只好继续走着。他挡着别人的路,又一个黄包车夫越过他,也还好车贵,车夫们不敢用车碰撞他,怕把车碰坏,自己要多赔上几分车份儿,那高瘦车夫只是用眼睛瞪着李样。
就这么一眼的功夫,李样被他认出来了。
那高瘦车夫瞪大了眼睛,李样却还是迷迷瞪瞪的走着。车夫犹豫了会,拉着车走了。
……
人和车厂这边,在三面铺面中间的那间柜房里,虎妞在百无聊赖的打着算盘。算盘旁放着账本、笔,和一本已毛了边的册子。
册子自是李样去直隶前送她的那本。
虎妞在院子夹着平安坠子递出去的那册,是她自个儿去书局新买的。她实在是舍不得祥子送她的东西,但明面上又没其他好方法去递平安坠子。
希望去庙里求来的开光有用,能护佑着祥子。
虎妞稍稍有点儿焦虑,她的生活圈脱离不了车夫们,所以最近有些原来的车夫在直隶路上受伤、甚至死掉的事儿,即使没报官,她也知道点。
越是苦难的人越喜欢拿更苦难的人开涮。虎妞不知道这种经验判断准不准确,但人和车厂这帮车夫的确喜欢把这种事情挂在嘴边。讲的又含含糊糊,不得不使她焦虑。
而祥子,她不好去问他。一是她没有什么名目身份去问,现在的局面,她有点自卑自怯,拿不出以往在祥子面前的气势那么强势。二是即使问了,虎妞觉得也得不到答案。这些个汉子全都一个样,对外极好强,尤其是她喜欢的那个乡下窝窝头脑袋,就爱死撑。
她也只好带着这焦虑,看着车来车往。
“车没碰损,这两天的车份儿一共三毛八分。”虎妞低头记着账。
“虎妞,虎妞!”那高瘦车夫把车放好出了院子,掏钱放柜台上的时候低声说上了两句。“我不晓得该不该说上两句,但是不说又不痛快,我刚才看到祥子了!之前住车厂的那个祥子。他现在就快醉倒在前面大街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这高瘦车夫没成家之前也住车厂,祥子因爱独来独往,没少被那些车夫们私下编排。这种个时候要是被擦车的虎妞听到了,她就会冷着个脸。
上次祥子坐车给他的一块大洋他还记在心里,所以这次祥子有事他也第一个就找了虎妞。
“什么?”虎妞皱了皱眉头,还没为祥子出事为什么找她而感到疑心,就第一时间连忙追问这车夫,待得到了确认的答案,虎妞推过柜台上的钱,带着点焦急。“你这两天车份儿免了,帮我看会儿柜台。告诉这些我不在时候交车的车夫,车份他们晚一天再交。我待会就回来。”
虎妞锁好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后,赶忙走了出去。
高瘦车夫松下一口气来,他把柜台上的那些铜圆毛票重新塞回了自个口袋,靠在了一旁,做起了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