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看见她眼中不加掩饰的绝望和颓败。
她就像一只苍白的纸蝴蝶般脆弱,只消被水打湿,就飞不动了。
枫丹的死刑本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
就连瓦谢这样的穷凶极恶,手上性命更多的人都没被判处死刑,只是被宣判了有罪。
但南央不一样。
她是秘书官。
她在上任期间推举并提出了对公职人员更加严苛的法律来作为规范行为的准则。
身为公职人员,还不是一般的公职人员,她可是只在最高审判官和水神之下的秘书官,一个国家不可或缺的存在,她犯了错,必然会带来更加恶劣的后果。
所以她干脆自己说了死刑。
其实大可不用的。
那维莱特看着谕示裁定枢机给出的结果——有罪。
她杀了一个人,只要去梅洛彼得堡服刑,总有刑满释放的可能。
可一旦选择死亡,将毫无机会了。
而那个声音已经提醒过了。
南央没有机会了。
他闭了闭眼,心中被莫名的情绪填满,他居然破天荒心生胆怯,有点不情愿读出这个结果。
但该做的事情总归是要去做的。
那维莱特,你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你必须要公平公正地裁决每一场审判,你必须要履行你的职责,你必须如此。
12.
最后,他去见了南央一面。
在卡娅的牢房中,他终于亲耳从她的口中听到了一些久远的故事。
不是依托于那个声音,而是借由她口,她自己说。
他知道她隐瞒了很多不容易的细节,他想拥抱她,想让她明白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想告诉她没必要为了曾经犯的错误赔上一生,毕竟她的罪行还不足以被判处死刑。
可是好像有点晚了。
她自杀了,死在他去见她的第二天。
他始终没明白为什么她要坚持死去。
直到某一天,重新翻看卡娅的遗物,翻到那本泛黄的故事书时,在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他心念微动,又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句话。
——那句她半真半假,用调侃的语气说出口的“爱慕”。
原是如此。
因为在意他,所以在那样的事情败露后,她自知无法面对他。
再加上她知道自己身为公职人员不该做出这样的表率,所以干脆利用自己的“死刑”顺带震慑了其他公职人员,让他们预见违反法律的后果,顺便加深沫芒宫在枫丹民众心中公正的形象。
……原是如此啊。
如果遵从本心,他很想赦免她的罪,可他不行。
他们约定了下次见,但是那维莱特知道,她没有下次了。
再见,南央。
不,或许就像她说的,他们不会再见了。
13.
“那维莱特,那维莱特!”
脸颊被捏了好几下,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奇了怪了,最近的工作这么累吗?居然罕见地睡过头了诶!”
那维莱特睁开了双眼。
一只手还在捏着他脸的南央,对上他视线的瞬间,面上的表情染上了心虚,有点讪讪地缩回手。
“哎呀,你醒啦。”
她本想装作无事发生,却逐渐理直气壮:“看你一直在睡,我、我就是好奇嘛,偷偷捏一下你的脸又怎么了?”
那维莱特看着她,但一直没说话。
南央又有点心虚了:“干、干嘛这么看我?我真的只是——”
“没关系。”
他微微笑起来,拿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想捏就捏吧,没关系的。”
南央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犹犹豫豫地问:“那个……你还好吗?”
“我没事。”他说。
“可是窗外的雨下得好大。”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那个梦太深刻了,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真的吗?”南央不明所以,“什么噩梦?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叹息一声,终于遵从本心地拥抱她,说:“真的。”
他没回答关于噩梦的话题,默了刹那,只说:
“能再次和你相遇,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