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昨也的确是真心赴死的。
那个傻子,早上的时候还笑呵呵地夸她今天像新娘子一样漂亮。
他们一起坐在高高的石块上,头顶一片蔚蓝,脚下没有任何着力点,一脚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今天的太阳真好,你真漂亮……以后我们还能这样无忧无虑地待在一起吗?我觉得见到你很开心。”
那时的秦渺是笑着回答他的:“当然,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开心。”
亡命之徒,走投无路时去找幕后主使,竟然只是图这点虚无缥缈的东西,到准备走时,他都没有开口寻求一丝帮助。
那时候,梁昨走在前头,秦渺走在后头,他们的脚下是一条崎岖不平的路,周围都是石壁,只有前方有一点光亮……
“渺渺,我这辈子完了,我回不了头了,但我不后悔,只要你能开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高兴,我就高兴。”
秦渺笑着问:“是吗?只要我高兴,你就高兴?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对吗?”
“我不是一直在为了你吗?你就是我的全部……”梁昨的声音越来越轻,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遗憾与不舍。
秦渺没有感知到一丝一毫。
“谢谢你。”
秦渺的答谢非常轻,但下手的力气非常重——
血花四溅,梁昨忍着后脑上的剧痛回头时,他的心上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手里的石块沾满鲜血,把洁白的裙子都弄脏了……
留恋很快就占据惊骇——
最后一点记忆逐渐模糊起来时,他痴心妄想地想过去再拥抱一下那个人,但浑身的力气都在抽离……
他最后的举动,只是颤颤巍巍地拿走她一只耳环,想在黄泉路上有点念想。
不过很快他就发觉,要是留下这颗小珍珠,秦渺就会暴露……
于是他又丢开了。
其实他是多此一举,秦渺当然不会在现场留下自己的痕迹。
要是他攥得太紧,她会想办法切碎那只手,最后再把耳环拿走。
她一直都这么自私,也一直都那么小心。
但再小心,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马脚也是藏不住了的……
傅驰还是查到了她头上,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
秦渺料到了,也很快就想到了对策——她很擅长这种办法。
不过没想到生平第一次亲自动手就败露……
想到这里,秦渺不禁自嘲,心想难不成自己的运气是随着那个痴心汉一起没了不成?
她走到今天一半凭运气一半凭本事,傅驰却是花费了太多金钱、人脉与时间的。
“你悄悄在我妈身边放了这么多年的慢性毒药都没被发现……合着我们给你的钱,你有一半都用来收买人心了?”
秦渺没说话,态度默认。
傅驰只觉得这一切都可笑至极,“我大伯也是被你用这种手段害死的对吧?你当初不愿意给他做尸检,打着孝顺的旗号我居然都没怀疑……”
晏淮沉默地握住了他小臂,但傅驰的拳头却依旧紧握,那不明显的颤抖,晏淮感知得十分清楚。
“他救你于水火,你究竟为什么这么狠心?”
“救我于水火?我本来不用他拯救我的……”
秦渺声音轻轻着道:“大哥,你知道吗?在他出现之前,我的家庭很幸福——我的父母恩爱,哥哥也会经常陪我在草地里放风筝……我们一家人那时候过得多好啊……”
傅驰面无表情地听着她陌生的回忆。
“可是有一天他出现了,烧了我生活的村庄,杀了我的邻居,我躲在屋顶里亲眼看见我的爸爸妈妈死在他的枪口下……”
“火里燃烧的味道,是我父母的鲜血啊……”
“他出现的那天,我家破人亡,连哥哥也在逃亡时不见了,我一个人挨饿受冻,走了很久的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一面之缘而已,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本来我已经认命,打算在那个福利院里安安稳稳地度过我的人生了的。”
“可他又出现了,他说要收养我……”
“我知道他看我的目光里都有多少顾忌和提防……我唯一可以翻身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我不能眼睁睁的错过——”
“所以你故意让自己高烧不退到晕倒,故意装烧坏了脑子,一装就是十几年!”
傅驰厉声打断她楚楚可怜的自述——“秦渺,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了——我大伯是缉毒警,他脑子也没病,犯不着随随便便就杀人吧?你父母是干什么的?不要跟我说只是随便种花为生——而那个花,刚好叫罂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