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行至老十四做客的酒楼下时,阿晁这种皇家保镖里一等一的高手,竟然给肩上搭着抹布的小厮扑倒了。
马车依旧如故往前走,阿晁和小厮聊了两句就跟上去了。
而那个小厮,拿着从阿晁身上要来的玉佩,赶忙上了二楼靠窗的那间房。
“事情这么快办好了?”老十四将玉佩从小厮手中取来,问道。
小厮称“是”。
老十四笑了笑,从袖子里拿了碎银子,丢给那嘻脸的小厮,“下去吧。”
小厮得了碎银子,道了谢,屁颠屁颠的跑了。
老十四站到前面的窗边,就可看见阿晁跟在一辆马车旁。
看来,阿晁已经把事情办好了。老十四将玉佩重新挂在腰间,又喝了一盏茶,这才起身走出了酒楼。
他直奔那艘巨船走去。
时下,那船上的人正是忙忙碌碌的,将刀刃兵器清点搬运。
见了不相干的人,管理的人走下来,对着老十四挥鞭子,要将他赶走。
如此放肆,老十四当即就恼怒了,冲了上去,腾身,脚往前踢,正中那执鞭的侍卫。
“喔——”侍卫张嘴大喊了一声,“砰”的一声摔在甲板上发滚了。
后背碰到了后边的木板,他才停了下来,伸出手指,指着老十四大喊:“你你你……你放肆!”
“哼——”老十四不屑的斜嘴歪笑,走过去,伸出脚尖去戳侍卫的肚子。
这个时候,船上其他的搬运货物的人纷纷围过来,他们把粗壮的手臂漏出来,炫出发达的肌肉,似是在恐吓老十四不要在这艘船上撒泼,否则会打爆他的牙。
老十四无所畏惧。反正胤禛已经走了,这里就是他身份最大了。
别说教训一个放肆的侍卫长了,就是这群乱凑热闹的小兵小将,他也可以肆无忌惮的收拾他们。
不过,现在他可没有太多的闲心思,要解决的事是要将他们搬下去的兵刃搬回来。
行,不装了,老十四直接将象征身份的玉佩拿出来。
质地通透的玉佩在阳光的点撒下,浑身剔透,泛着橘橙色的光泽,众人看的惊讶。
“我是皇十四子。”他说。
趴在地上侍卫长顿时跳起来,“参见十四爷——”
众人似是听见了命令,“噗”的一声全都跪地上了。
老十四满意的点头,对低首伏腰的侍卫们吩咐:“现在,把搬下去的东西全都搬回原位。”
这时,第一个给老十四跪下来的侍卫长便跳出来,说道:“十四爷,这些东西可是四阿哥吩咐搬下去的。”
老十四怒眉刀过去,刺的侍卫长赶紧低下头,不敢直言了。
“我说搬上来,你就照做,别扯其他。”
侍卫长虽有气,但是只能低着头受着,他知道,这个十四爷就是来捣乱的,船上的东西分明就是四阿哥先看上!
“你去,带头,把东西重新给我装回来。”老十四点名要侍卫长去当带头人。
侍卫长无奈,只好顺从的点头,领了一对人下去。
老十四站在上边,眼睛像猫盯着狡猾的老鼠那样看着侍卫长。
侍卫长果然是不老实的,他虽是听着老十四的命令,待着下去搬东西,但是,没一会儿,老十四便逮住了他和一个伙计悄悄眯眯的说话。
呵呵呵,老十四眯着眼睛笑了,想不到那厮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
哼,趁早收拾了这个叛主的家伙。老十四没再多想,就是从船上纵身一跃,如一尾锦鲤。
本是专注交代的侍卫长耳边霎时就起了一声穿破耳膜的尖叫,是那个小侍卫的惊恐声。
侍卫长依着声音,抬起手就给小侍卫脑子拍过去,“吵嚷个屁!”
他真害怕这一声会把十四爷惊动呢,于是转头朝老十四那个方向看过去。
岂料,十四爷的脚尖就朝他的鼻尖砍下来,顿时,那鼻骨裂掉的疼痛直钻大脑去。
“啊——”他的尖叫声更是和他感受到的疼痛成正比,从喉口里喷发出来,惊呆了所有人。
老十四将人撂倒后,原地站的笔直,那惊魂未定的小侍卫见状,害怕的直哆嗦,未等老十四动脚,他就自个自觉的倒下去了。
老十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谁要是敢不干活,动别的歪心思,想离开这去通风报信的……”老十四拔高了嗓子喊,“下场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言外之意,他对侍卫长的惩罚是轻的了。
那些个搬运工听罢了,呆头呆脑,面面相觑。
老十四见了,“哼哼”的发了几声,又狠狠地瞪了几眼地上的人,这才做罢了。
之后,老十四一声喝下,催着所有人重新进行搬运。他瘩气的坐在船缘上,手上不知道是从哪只箱子里面取出来的箭弩,扛在肩膀上。
众人老实的干活,该搬东西的就搬东西,该站立维护秩序的就拿着鞭子到处转悠。
他们时不时的朝船缘上看去,老十四那双鹰喙般尖锐的眼神就会狠厉的瞟过去。
每当这个时候,众人就怂胆了,迅速地将脑子转过去,生怕十四爷手上的箭弩突然瞄准了他们。
搬运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另一边,乾海酒楼,胤禛的马车已经到了。
马车停在乾海大楼前,富察西上前将帘子拉开,胤禛从里边探出半个人来。
他身上的伤口并未好,所以,富察西贴心的上前去将其搀扶着。
阿晁立即走上来,跟在胤禛身侧。进了里边,阿晁便招呼了一个小厮,问他十四爷订的包间。
胤禛倒是疑惑了,阿晁一个贴身侍卫,竟然不知道他家主子订的包间。
小厮听见阿晁报了十四爷的名,便热络的招呼起来。
“各位爷,这边请——”
胤禛瞥了一眼富察西,富察西懵懂的读着胤禛的眼神,便搀扶着人上了楼梯。
小厮领着三人沿着楼梯一直往二楼最东边的包间走去。
进了包间,胤禛才发现里边并没有人。
“怎么回事?”他脑子飞速的旋转,难不成是十四弟诓骗么?
阿晁赶忙上前解释道:“四贝勒稍等,我家爷这是有事走开了。”
“呵——”胤禛动了动嘴皮嗤笑,“你连你家主子订的包间在哪都不清楚,竟然还知道你家主子是有事走开了。”
阿晁也不慌,他本就准备的充分的,才不怕胤禛这么突然发难。
于是,阿晁他徐徐道来:“贝勒爷,我家主子先把我派去请您了,而后这才自个来这酒楼订了个包间的。”
“所以——我才不知道包间在哪。而且,像这种预定的包间,肯定是得由小厮或者老板领上去的,这是酒楼一贯的规矩。”
胤禛:“哼哼哼……”
阿晁又接着说道:“至于我家主子有事离开,他早就交代了我,先将贝勒爷领下座了……”
他拉开椅子,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胤禛意味不明的扫了阿晁一眼,这才在富察西的搀扶下坐上去。
阿晁赶忙上去斟茶:“劳您稍等片刻了,我家十四爷去去就来。”
胤禛端正的坐着,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十四弟要搞什么名堂!
可是,过了半晌的,未见得老十四一个影子飘过来。
胤禛坐立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而阿晁却站的安稳。
这是怎么回事?胤禛扫了一眼富察西,后者上前询问:“贝勒爷有什么吩咐?”
胤禛眉头鼓起来,忧郁。
他转头看向阿晁,“阿晁,十四弟到底去干什么了?”
阿晁:“回贝勒爷,我家主子许是去给您准备大礼去了。”
大礼?
不对!胤禛越来越觉得这里诡异,“什么大礼?”
阿晁说:“十四爷没说。”
胤禛斜着目光,这个阿晁说的根本就是废话,问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敷衍就是敷衍。
几蛊茶喝下去,胤禛的耐心已经被慢慢的尿意给耗尽了,再没了心情等下去了。
“富察西,我们走。”
一听这话,阿晁立即跳出来,拦在胤禛的面前,说道:“贝勒爷,您再等等,我家主子即刻就来了。”
“等个屁啊!”富察西手伸过去,将阿晁拉开,指着窗口的余晖说,“太阳都跑了!”
“这,十四爷确实是去准备大礼了,”阿晁说,“贝勒爷您就再等等吧……”
胤禛不再搭理他,由富察西搀扶着往门外走去了。
阿晁站在后边,看了眼窗口的橙色的微光,暗想着十四爷应该把事情办的差不多了。
不过,就是不知道镖局的人上船了没有。
“贝勒爷,贝勒爷……”阿晁从后边跑着追上去。
走到楼梯拐角时,他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胤禛的面前,挡住了前面的路。
阿晁笑笑:“嘿嘿……”
富察西恼怒,站出来就要去推阿晁,阿晁见前面伸来了一只魔掌,忙让开。
富察西手抓空,人不可阻挡的向前扑过去,看着就要滚下楼梯了,转瞬之间他便抓住了扶手把自己稳住了。
惊险的一幕,看得酒楼下面的人捏了一把汗。
阿晁却依旧把注意力放在胤禛身上,他现在还不知道十四爷到底把事情办到那一步了,他能做的就是稳住四阿哥,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贝勒爷,恕奴才多嘴提醒一句,十四爷要和您聊的可非常事,您不妨多等一等……”
这时,富察西从楼下翻身跳起来,站到了阿晁背后,爪子伸出去就将阿晁拽的往后丢去。
阿晁被富察西这动作搞的一惊,反应却极为迅速,他反手抓住了富察西的手臂,借力使力,翻身上空。
然后拉着富察西的手臂狠狠一扭,“巴”的一声,是骨骼契合之处的摩擦声。
“噢——”富察西疼的扭眉毛,瘪嘴,“呼呼呼……”
接着,阿晁一脚踹下富察西的下盘,将人踢翻。
胤禛瞪眼,呼道:“阿晁你放肆!”
阿晁才不畏惧,躬身上前,“难道贝勒爷就不想和我家主子聊聊这军械的事么?”
军械?
呵呵呵……
终于暴露了!
胤禛明白了,他这个弟弟就是冲着船上那批军械来的。
“既然他如此在意这批军械,怎会迟迟不现身?”
阿晁:“十四爷只是去准备……”
“行了,不必说了!”胤禛伸出手,将阿晁的话打断。
他态度强硬:“你告诉他,这批军械我是不会放手的!”
“叫他别打我东西的主意!”
阿晁眼睛晃了晃,心说:已经打了。
这时,富察西从楼梯下面爬起来,到了胤禛跟前,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阿晁,好似要将人打一顿才能作罢。
胤禛却伸出手,富察西赶忙接住。“走,别和他纠缠了!”
富察西不甘心,“贝勒爷,若是不好好教训他……”
“闭嘴!”胤禛说,“赶紧走!”他敢打包票,这个阿晁一定是十四弟派来拖延他的!
不然,十四弟怎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迟迟不现身。
富察西虽是不甘心,但胤禛的命令不容置喙,他只好将人搀扶着下去了。
阿晁站在原地,依旧还想拖延一下的,但是,为了避免真正的惹怒了四贝勒,他还是闭了嘴。
反正,已经把时间拖的差不多的了,人走了倒不是很要紧,他相信,十四爷那边已经忙活的差不多了。
现在只等着四阿哥去瞧瞧“大礼”!他一定会急火攻心到吐血的,哈哈哈……阿晁想想就觉得爽!
于是,他也快步跑下了楼梯,当街拦了匹马,丢了两三个碎银子,这便跳上马背,赶着追上去。
胤禛的车马很快,急匆匆的,他是预料到了情况不对劲了,急促的想赶回去瞧瞧。
待差不多到了码头的时候,阿晁停下了他的快马,他牵着马走动。
前面的人群像沸腾的一锅饺子一样,嘈杂、拥挤,阿晁只能透过缝隙,远远的看着那艘巨船上高高耸起的阁楼。
实在看不出来船已经是行走在水面上,但是,上边很明显的是,人已经换了!
船上已然插上了赵镖的镖旗,大风呼呼的吹着,镖旗成排成排的飘在空中,像极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再则,上边的人也已经换了,皆是阿晁之前在镖局里看见的壮汉,肥健的肌肉高隆。看起来,他们就像是这艘巨船一样,身上的发达的肌肉是高耸的阁楼。
这样子看去,阿晁猜想,老十四已经把事情办好了。
果不其然。但阿晁拉着马往前跑的时候,那拥挤的人群渐渐向两边散开了,中间让出一道宽宽的大道。
见状,阿晁也拉了马匹,向侧边让开,退到行人站着的后面。
人头攒动,阿晁看不见前面的情况,于是,抓着缰绳,跳上了马背,这样子,他足足高出了人头的半个身子。
远看去,四阿哥的身影就在马车侧,而他面前,跪下一片黑扑扑的府兵,看起来就是一群乌鸦。
“贝勒爷,船跑了!”富察西说。
远在几里之外,胤禛便瞧见船上的不对劲,这才下了马车,看见这群人时便是更加确定了!
船是真的跑了!!
他气的都想跺脚!
就在此时,老十四那厮甩开折扇,慢慢悠悠的走过来。
“十四——”胤禛咬着牙,压抑着内心的暴怒,但,额顶的青筋如蛟龙般盘旋,它们鼓起来,几近要从头皮下面爆出来。
“四哥,怎么找上这来了,这阿晁怎么没把你留在酒楼里?”老十四假装嗔怪起阿晁招待不周。
胤禛冷哼一声,指着老十四说:“十四,你故意找阿晁拖住我,好将船给劫走!”
老十四笑了,“怎么能说是拖住四哥呢,弟弟我哪里敢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不过是将哥哥请去喝茶而已。”
胤禛寒眸射出一束刀光,“呵呵”的笑,“十四,你好样儿的!”
老十四高仰下巴。
胤禛甩了甩手,气的不行了,眼睛都瞪的干涩。
“富察西,我们走!”
“贝勒爷,咱们不把船找回来了?”富察西问。
胤禛猛瞪了一眼富察西,说道:“上马车!”
富察西这才闭了嘴,赶紧托着胤禛,把他带上马车。
老十四站在马车后面,咧着嘴,得意的不得了,扇子甩的“啪啪”响。
待马车启程后,后边黑压压的一群府兵跟了上去。
马路上让开的大道顿时就充塞紧了人,阿晁坐在马背上,朝路过的富察西比了一个蔑视的手势。
富察西气的牙痒痒,恨不得辞了贝勒爷,去将阿晁撕开。
等大部队走了,马路再次恢复人潮拥挤的场面。
阿晁便跳下了地面,拉着绳子赶到老十四面前,施礼道:“十四爷——”
老十四乍一看到阿晁,便道:“四哥太冷静的。”
阿晁:“喔?”
“我都已经把整条船抢了,他还一声不吭的,”老十四说,“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勒令府兵们冲上去,把船抢回来吗?”
阿晁稍作思考,道:“十四爷绝对不会吞下这么大的亏!”
老十四也拧着眉头想了想,问:“四哥想做什么?”
“这批军械如此之多,”阿晁说,“四阿哥怎能任由它就这么丢了,必定会想方设法的把它找回来的。”
老十四突然间悟了,扇子往阿晁身上狠狠的敲去,道:“四哥现在已经打算把军械重新劫回来了。”
“是了。”阿晁附和说,“如今怎么办?”
“咱们虽然在这帮赵启把船拿回来了,但是,若四哥派人在江上将军械夺去,赵启肯定不会记得咱们帮过他的!”老十四警铃敲响了。
“十四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阿晁问,“咱们怎么拖住四阿哥?”
老十四细细分析说来:“四哥已经在咱们这儿吃过亏了,这次肯定不会乖乖任咱们摆布了,想要再拖住他已经很难了。”
阿晁点头。
“你现在即刻去镖局,”老十四吩咐说,“把四哥要劫船的消息告诉彪爷。”
阿晁旋思了一下,跳上了马,冲着行人大喊一声,“让开——”道上立即哗开了一条大道。
“驾驾驾——”
老十四这是想去找镖局的人帮忙,直接将胤禛半路拦截了。
看胤禛行路的方向,就知道他是要走陆路的,应该是要在下个渡口将赵启等人围下。
老十四想了想,便在街边拦了辆马,交了银子,立即跳上马背,“驾——”
他也要赶在胤禛之前,这样子,船停下的时候,他可以立即催赵启驱船跑掉。
胤禛现在身上还是带着伤口的,老十四知道,马车不会太快。他甩了一鞭子上马肉,马儿颠颠的,快步奔跑,不一会儿就跨到了另一条道上了。
而胤禛的马车,还在另一条道上慢悠悠的走着。
老十四他要弯道超车,抓紧时间赶在胤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