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元宝镇时,秦牧去了趟陈医生家。
他把手电筒送出去,又留了几盒头油、香脂和洗头膏。
陈拥军夫妇很感动,非要留他吃晚饭,顺便再谈谈收他做侄女婿的事。
秦牧见老两口这次动了真格,吓得跳上马车就跑。
直接拒绝怕王婶脸上挂不住。
可要再絮叨絮叨,万一传到尹家人耳朵里,那不亚于经历第三次世界大战。
翠翠的性格他太清楚了,典型敢爱敢恨的东北姑娘。
爱你时就像跟屁虫似的,小到挡酒,大到背你回家,都毫无怨言。
可要是恨你时,哼哼,那你到时就会理解,为什么东北是全国第一个,建立“男性家暴庇护所”的地方了。
不一定打得过,但一定敢伸手跟你撕吧,绝不受了委屈就哭唧唧跑回娘家。
毕竟华夏幅员辽阔,不是每个地方的姑娘结了婚,都能获得“虎老娘们”的雅称。
驾马车路过尹家屯时,秦牧很想去看看翠翠。
可兴安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姑爷上门,必须一大早去。如果下午和晚上去,就有瞧不起老丈人家的意思。
他犹豫了片刻,抽了鞭红枣,继续赶往鄂伦春寨子。
一路坦途无阻,他心中更是春风得意。
平日里觉得颇为漫长的路程,今天发会呆就到了。
夕阳即将落山,山脚下的寨子,能见度很低。人们穿行其中,忙着收拾熟皮子的工具。
秦牧知道鄂伦春人遵循日落而息的传统,一旦等他们钻进皮屋,想再叫出来就难了。
于是他跳下马车,一路小跑到寨子中央的木墩台上。
他高举双手,向四周转了圈:“哎!全体目光向我看齐,看我,看我,我宣布个事!”
劳作的族人被他的喊声吸引,纷纷扭转头颅,个个脸上浮现出怒意。
秦牧所站的台子,是萨满祭祀专属的问神台。
在鄂伦春人眼里,这木墩台子,和山腰萨满石屋一样,都是民族的圣地。
族人们很快围过来,有些手里还提着刚擦拭好的猎枪。
要不是看他有一半鄂伦春血统,恐怕已有几颗子弹飞了过来。
“谋良虎侄子,请你下来,不要玷污我族的圣地!”
“对,看在乌烈和特斯哈的面子上,我们可以不追究你的失礼,请你立即下来!”
……
族人们叫嚷声四起,有些小孩,甚至捡起石块朝台上砸。
老舅也被外面的吵闹惊扰,他钻出皮屋,一眼就看到被众人围攻的秦牧。
“小牧!你个王八瘪犊子!不要命了,赶紧滚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这小瘪犊子是外族人,不懂咱们得规矩。”
“看我薄面,看我薄面,别为难他,特斯哈感念你们的恩情!”
老舅把独臂贴在胸口,一路上不停给族人弯腰赔礼。
他走到木墩台前,一把抓住秦牧的右腿:“你个王八犊子,还不滚下来!”
“老舅,你撒开我,我还没说完呢!”
秦牧抽腿挣脱掉老舅的独臂,脸上依旧云淡风轻,没半点将被围殴的觉悟。
他朝众人抱拳道:“各位娘家人,我是乌烈的儿子,怎会不知道鄂伦春的规矩?”
底下很快有人喊:“那你还敢登台,你们汉人,是不是看不起我们鄂伦春人?”
话音刚落,又有小屁孩往台上扔石子。
“不不,亚乌塔大叔,你先别急着端枪瞄我。都是中华民族一份子,没谁敢看不起谁。”
“还有你个小屁孩,别再扔石子了!”
他掸了掸身上被石子砸出的土痕,将声音提的更高。
“我知道这个木墩子,是萨满专属的请神台。可咱们族内同样有规矩,获得大批猎获的勇士,也能登上此台,接受天神和先祖英魂的表彰!”
秦牧吹了个口哨,红枣拉着马车慢慢走近。
“各位叔叔阿姨,麻烦闪个道让马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