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84年取消了公社制度,但道路两旁的房屋墙壁上,仍残存那个时代的宣传痕迹。
宣传标语不用说,与后世的手法大抵相同。
值得留意的,是那个时代的宣传画。
人物密密麻麻站成几排,不同的打扮,不同的手持物,暗示着不同的阶层。
画中所有人物,都微笑着露出牙齿,齐向斜上方看,脸上尽是对美好明天的向往与坚信。
秦牧叹了口气,在他重生前的年代,很少能在年轻人脸上,看到这样的精气神。
元宝镇是附近最大的一个镇,但镇中心只有一条五米宽的柏油路。
如果换算成后世的车道标准,只够一个半车道……
时近傍晚,天色也暗淡下来。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小贩,嘴里“嘿呦嘿呦”喊着号子,蹬着倒骑驴朝家赶。
秦牧在供销社买了两包炉果,推着板车来到了元宝镇的东街。
面前是一间道旁民房,砖头外墙大青瓦,两扇被小孩刻满画作的木门。
门旁挂着一道竖匾额,上写“陈拥军卫生室。”
提起陈拥军,他其实是原元宝公社的赤脚医生。
在那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陈医生不知多少个夜晚,挎着药箱各屯子跑,救了无数人命。
在元宝镇,老百姓给他上了个尊号——“陈菩萨”。
寓意他就像观世音一般,在元宝镇救苦救难几十年。
秦牧提着炉果走进去,柜台里,站着陈医生的妻子。
“王婶,拥军叔在家吗?”
正用毛巾擦拭柜台的王婶抬起头,看到秦牧,脸上瞬间笑开了花。
“哟,秦小子,你怎么来了?”
“我有点事想麻烦拥军叔。天太晚了,没买到什么值钱东西,王婶您别介意,”他说着,将炉果袋放在了柜台上。
“咦,你这孩子。以往我跟你叔后面,见天往你家跑,你来就来,带什么礼啊?”
“吃饭没,晚上在婶这吃吧?”
“不了不了,我家里还有事,等着见……”
他犹豫着没明说,王婶“哦”了声点点头,转身朝里屋喊。
“拥军,快出来,咱家来且了!”
里屋传来阵脚步声,一只穿着白大褂的胳膊先撩开门帘,陈大夫随后探出满头花发的脑袋。
“哟!狗剩子!”
秦牧羞得直挠头:“拥军叔我都这么大了,就别喊我乳名了。”
陈拥军哈哈大笑几声,阔步走过来,狠狠捏了捏秦牧的肩膀。
“行行,叔喊习惯了,一下改不过来。对了,你大名叫啥来着?”
“秦牧。”
“对对,”陈拥军拍了下巴掌,“秦牧,牧马高歌的牧,我老给忘。”
“半年没来找叔唠嗑了,咋了,乌烈嫂子病情又复发了?”
秦牧忙摆手道:“不是,我养的猎犬进山受了伤,想找您给治治。”
“那没必要找叔,街上新开了家兽医站,走,叔这就带你去!”
陈拥军说着脱下白大褂,拽着他就要往外走。
秦牧拦住了他:“叔,我知道兽医站在哪。一来猎犬受的伤不重,缝个针就行。二来这么多年,俺家一直找你看病,还是相信你的技术。”
陈拥军笑望着他,又把白大褂披回身上:“行,大侄子开口,那我就再当回兽医。好几年没当了,还真有点手痒。”
“秀兰,你整点菜,一会儿俺爷俩喝两口。”
“不不,叔,我外面还有个人,就不麻烦您二老了。”
陈拥军瞪了眼他:“那不就多双筷子的事吗?叔也没啥好吃的招待你,让你婶炒俩鸡蛋,再炖个猪肉粉条子,晚上都在家里吃!”
见他如此笃定,秦牧只好答应。
他心里打定主意,等明天卖了猎获,再给老两口买点礼物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