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牧便拉着疯娘,前往鄂伦春寨子找老舅。
一路上并没遭遇什么意外,最大的阻力,便是要不断制止想跳车的疯娘。
得益于红马归家时欢快的脚步,母子俩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来到了碗子山深处的鄂伦春寨子。
秦牧勒住马缰,观望着面前的山寨。
寨门由松木与云杉木拼接成拱形,大约五米宽,三米高。
拱门两侧,一边挂着黑熊头,一边挂着老虎头,用以震慑试图靠近寨子的野兽。
在拱门穹顶,挂着鎏金的太阳盘,与纯银打造的月亮弯。
在鄂伦春人眼中,除了创世神“恩都立”,便是太阳与月亮二位神明最为尊贵。
这点与农耕文明恰恰相反。
世上大多数农耕文明,比如汉族。虽然也有月神,但其地位,往往比太阳神差一大截。
月神在其神话里,往往扮演着可有可无的配角。
但于游猎的鄂伦春人来说,月神“别牙”则和太阳神“德乐查”一样尊贵。
毕竟人对黑暗有着基因恐惧,鄂伦春人世代穿行山林间,月亮也是极重要的光源。
视线越过寨门,便看到一座座很像蒙古包的圆锥形建筑。
这种屋子根据主人财力多少,占地面积不定,但都遵循圆锥形的古制。
虽然是冬天,寨子里的老少,也早早起了床,穿着皮袍埋头工作。
男人们大多保养枪支和陷阱,女人们则忙着鞣制兽皮。小孩却较为清闲,三五成群窝在太阳底下,舔着狗奶子糕享受阳光。
“红枣,进去吧。”
秦牧轻抽着马臀,红马便又迈开蹄子。
爬犁压过积雪,发出“噌噌”的声响,很快吸引了寨中居民的注意。
其中有些上岁数的,认识疯娘,便聚过来打着招呼。
“乌烈,你还好吗?”
“是啊,乌烈,你有好多年没回寨子了。”
其中有个满脸皱纹的婆婆一把拉住疯娘:“苏玛,多住些日子吧。咱们好多年,没一起拜火神了。”
“乌烈”是疯娘的名字,鄂伦春语“野菜”的意思。鄂伦春人没催生出璀璨文化,所以起名都非常生性。甚至还有人叫“亚乌塔”,汉语意译为“烂疮”。
而“苏玛”则用来形容人智商低。
只不过“苏玛”是中性词,类似汉语中的“傻瓜,笨蛋”,多少有些亲昵的意味。
疯娘看着婆婆,眼里瞬间闪烁着光芒,“啊啊”叫着,也紧紧抓住她的手。
老婆婆看向秦牧:“孩子,让苏玛先跟我回家吧,我昨天新做了些萨其玛。”
秦牧还没同意,疯娘已然跳下爬犁,跟着婆婆离去。
他苦笑了声,只能望着疯娘和婆婆,一步步走进不远处的圆锥形皮屋。
秦牧拍了拍红枣,红马继续朝老舅家赶。
鄂伦春寨子不大,基本所有人他都能混个眼熟。
一路上,所有大人都对他笑着点头。而那些端着狗奶子糕的小孩,则警惕的背过身,生怕他抢夺美食。
在一处皮屋前,红枣扬起马头,囊着鼻子“咴咴”叫了几声。
几秒后,老舅果然掀开皮蓬探出头,满脸震惊之色。
“小牧,你咋来了?”
秦牧跳下爬犁笑道:“来看看你这个孤寡老人啊!老舅,两天未见,想我不?”
他说着张开双臂,朝老舅怀里扑。
老舅一把推开他:“想你个屁!一见你就来气,我就想我的红枣。”
“对不,小红枣?哟,怎么淌鼻涕喽,小牧个瘪犊子,昨晚指定没给你铺干草床。”
他转身抱住红马的头,又是用手摸,又是用脸蹭。
整得那红马才是他大外甥似的!
秦牧吃了瘪也不生气,掀开皮蓬钻进了老舅的小屋。
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套桌椅,一个柜子,和一张行军床。
倒是墙上密密麻麻,贴着老舅参军时的照片。诡异的是,每张照片都用红布盖着。
秦牧随手掀开了张,照片里的老舅很精神,双手端着56式步枪,正摆着瞄准的姿势。
“嘭!”
“老舅,你怎么又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