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
“兵爷,小老儿的钱……”
“钱什么钱!是想去牢房里坐坐吗?还不快滚!”
“……”
夏非坐在茶铺,瞥眼看向城门。
县衙兵熟练的从挑菜老头身上摸出个布袋扣下,近乎于蛮横的将那老头推搡出去。
已经快有半个月了……
这所谓的定检。
最开始还只是时不时的抽查路人,发展到现在,几乎是每一个出城的人都要被盘查搜身。
夏非已经在这观察好几天了,这些县衙兵也不是什么善茬,凡是被他们搜身的,多多少少要被勒索点东西。
“客官,可是想出城?”添茶的老翁忽然出声。
夏非警惕的看了老翁一眼。
那老翁歉身退了退。
“老朽别无它意,只是看客官近日来频频观望城门那边,故而……”
沉默了半晌,夏非轻轻吸了口气,“我这……很明显吗?”
“倒也没有,只不过会来老朽这茶铺坐坐的大都是熟面孔,而客官……”
话止住,卖茶翁笑了笑。
原来如此。
夏非绷紧的手臂稍稍放松了些。
大约是茶铺没什么生意的缘故,卖茶翁也乐得跟夏非聊上几句。
“这世道当真是越来越糟了。”
“老翁何出此言?”
“且看看那些人。”卖茶翁遥手一指,虚虚点了两下躺在街道两边讨饭的乞丐,长叹一声。
“都是他州逃荒来的苦命人,一路直抵此地,千不存一,大半都折在了路上。
我也问过,他们都说是荒年活不下去了,这才‘走边北’。”
“现如今,时局竟如此严峻?”
夏非还真是没感觉到,他这半个月出入酒肆,照旧客人满座,完全看不出来世道已经败坏到这般地步了。
“可不是,客官只需看看那边便知道了。
历来只有王朝末年才会如此横征暴敛,且看看那些衙兵,哪还有半点保境安民的样子?”
老翁义愤填膺,但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神色慌乱了起来。
夏非抿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喉咙。
城门处恰好传出些许喧闹。
抬头望去,一列马车正从城外驶来。
“滚开!且都滚开!”
“啊!”
马夫扬鞭抽打在挡路的人身上。
啪啪!
两声过后。
一个粗布麻衣的壮年男子面色痛苦的跪倒在地。
守在门口的衙兵也不敢阻拦,满脸赔笑道:“张爷慢走!”
可是待人真走了后,却又都恨恨的吐了口痰。
“什么玩意!狗肏的!”
风波过后,盘查继续。
“那人是谁,竟如此嚣张跋扈,便是连衙兵都不敢查他?”
“客官慎言,此话放在心里即可,万万不要说出。”
卖茶翁一脸紧张的四顾周边,生怕被别人听见,待看完一遍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嚣张的不是此人,乃是此人背后的宫家。”
“宫家?”夏非目露疑惑。
“想来客官一定是外地人……这宫家在安平城可不得了,有钱有势,就连县尊大人也要多多仰仗他们,这些衙兵又怎么敢跟宫家的人过不去呢?”
卖茶翁愁眉苦脸,嗟叹一声。
“说到底,这规矩管得还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苦啊!”
老头说完这句,摆了摆手,一副心烦意乱的神色,不愿再多说。
夏非沉思着喝完茶,从口袋里排出几文铜钱拍在茶桌上,人施施然离开茶铺。
一路上看到好几个饿死的乞丐横尸路边,七八只苍蝇盘旋在尸体上方,也没有人来收。
还活着的乞丐眼里,麻木、绝望、死气沉沉……
在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下,夏非回到了落脚的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