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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迎春的嫡子

赵陆被元春塞进太子寻来的民间大夫队伍里,没给她过多的准备时间,就被推进了迎春生产的屋内。

这世道,妇人生产向来是不可说的秽事,专精这方面的郎中更是少之又少,五六个接生婆子站在一起,就数赵陆最脸嫩。

这些人是元春发了赏的,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眼下这个境况自然不会面上互相排挤。

再有其中一个年纪大的,转头对余下四个敲打道:“这位赵姑娘是我们夫人从京城带过来的,也是出了名的医女,连宫中的太医院院判也是亲口赞过的……”

不愧是元春身边的人,昏话张口就来,她说的那些案例,要不是赵陆确实不认得她,恐怕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胡夫人的托儿!

只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谁也不敢邀功。更何况说起实战经验,她未必比得上这些老人。于是只摆出一幅不经夸的样子,涨红了脸转道:“我们快去看看大奶奶,她可等不得。”

最要紧的是,陈瑜乃是是陈家的独子,即便官职不高,可在益州这处也算是只手遮天的土皇帝了,无人敢生怠慢之态。

都知道这是这内宅烧起来的邪火,恐怖到能叫迎春生产时,都没有熟悉情况的郎中在侧,这样恶毒的心思,分明就是奔着要命去的。

赵陆不敢多想,身上煮过的棉袍子硬邦邦的,见她将一条棉巾子蒙在脸上,旁人见了嘴角微动,眼球一转也有样学样。

“听说太医院是天下医者向往之首,方才听孔嬷嬷说你在京中开堂,如此专精妇人,就是不知道在这接生大个儿的孩子上可有什么保全母子的良策?”

“是呀是呀,孩子这么大……”几人摸过迎春的肚子,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位京中来的医女,名声比起身家性命而言,孰轻孰重不必说。

赵陆:……这位孔嬷嬷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确实是跟着胡君荣上蹿下跳过,在西大营时,为了赚点外快也跟着胡夫人私底下出门接生,一来二去的,得了名头混叫着,可田间地头的妇人身子健壮,这些高门贵女哪比得上?

眼下见迎春还未到时候,灌下去的参汤洇湿了脸侧的绸布,胸腔起伏进气多出气少,再不见昔日美人垂首,只余周身疲惫与痛苦。

接生接得一尸两命的,不是个例。

只是见过更好的条件的赵陆难免心生恻隐,顾不得周全和礼数,心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元春既然绑了她,即便结果再差,应该也不至于伤她的性命。

于是上下看过了,忙道:“像这样胎位正,头朝下的样式,胎儿大些再兼夫人身子骨小巧,难保不会撕裂要处,所以京中常有产育处开口的法子……”

原本是想给大家打上可能要会阴侧切的预防针,谁知几人一听,便有下意识的反驳:“是极,主动开口总比自然撕裂要来得方便,不过这两者都会大量落红,以后恐怕也……”

心中不由腹诽,女人的里子就是男人的面子,还当京中来的医女能有什么奇技呢,原来也是乡下生产的做派。

只是这也给大家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位贵妇奶奶生产,她们不必顾忌太多,起码她们的性命无忧。

赵陆摆手,心道你们怎么管杀不管埋呢。

收尾的工作何其重要?不怕她们不打配合,只怕她们站干岸妨碍自己!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整齐切开,再整齐缝上,只需月余,便可与常人无异了,再仔细调养几年,更是没有其它妨碍。”

众人惊呆了。

缝上?!

像做衣服一般吗?

没办法,这世界总是在围绕男子打转,世上功成名就的医者也大多是男人,研究揣摩男人的症状便成了一惯的逻辑。

“没错,用羊肠线!”赵陆翻捡着自己的小木箱,遮掩着从空间里取出新制好的羊肠线,细细白白的肠膜慢煮过,打理好了夹在两片严丝合缝的玻璃之间,看起来与平素绣花时未分的蚕丝没什么区别。

一听缝合这样的新词,众人忙不迭又围拢来。

赵陆忍不住咬着自己的舌头,才没有在这样紧迫的环境之下,散播出更多的详实细节,如果迎春这处能做成,这面活招牌抵得过万千推销,到那时再探讨,岂不是更能言之有物?

不过,依然忍不住三言两语的,连胡君荣让她不要拿出来的羊肠线制法大致教了众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重新蓄力的迎春身上。

孔嬷嬷听了首尾,皱眉沉吟之后,摇头道:“我们夫人说赵姑娘行,那赵姑娘自然是做什么都行。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身上动刀子不仅不洁不利,更是大不孝,这决断我得叫我们夫人知晓才是。”

连敲带打的,倒叫赵陆有些挂不住脸,幸好知道这位嬷嬷是好意,才没有太多尴尬。

迎春吐了口中的棉布,挣扎道:“若到了这地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

旁边陈家伺候的嬷嬷却险些惊呼,直一边横眼赵陆,一边惊道:“大奶奶,这……这不……”

这不合规矩!

迎春喘了一口气才看向身边的嬷嬷,垂眸轻声道:“那杏大娘你去外面和我姐姐说一声?”

到底还是国公府出身的姑娘,即便不理俗务,通身气派架起来还是十分唬人,赵陆不由惶恐,干巴巴安慰道:“大奶奶,此法不过是以防万一,您福气大,必然是有神仙护佑的。”

在场众人劝无可劝,那陈家的嬷嬷只得偃旗息鼓,甚至心中升起一股恶念,横竖只要陈家的嫡孙平安落地,她才不管什么偏方不偏方的,于是一跺脚,借口烧水叫旁的婆子来接手了迎春。

“啊……”刚说气派非常,就迎春身形一歪,她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忍不住痛呼一声,无助得眼泪簌簌滑落,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变成一片飘萍。

孔嬷嬷见此,快速记下了屋内的面孔,飞奔出去,开始做起元春的耳报神。

元春听了回话,定定看了一眼陈家的老夫人,几息之后,挥手抽出了她袖中一枚黄绦子编过的玉佩,红唇轻启,呵气如兰,声音干脆却又不容置疑道:“孔嬷嬷,你进去告诉大家,一切以保少奶奶安全为上。”

一墙之隔的女声像是绝望中的一束光。

迎春骤然仰头,对上赵陆的眼睛。

赵陆的眼底并不平静,也没有那么多坚定,但对上迎春的瞬间,尽力将不安与犹豫敛在了眼底,她的唇抿得纤薄一条,僵硬道:“大奶奶,你还欠我点心方子的钱呢。”

她故作轻松地安抚道。

元春正要谴人去请陈瑜,就见当事人愤怒高喊狂奔入院:“胡说八道!本官从未听说过妇人生产还要动刀子的!你们竟敢咒我陈家将来的当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