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小青豆一张脸由白转青，杨良心里泛起一阵滋味，感觉十分不是滋味。

好端端一条人命，说没也就没了。

“这该怎么好，总也要找到他的父母，把尸体领回去？”王老六道。

李阿莲抹了把眼泪：“他爹是个烂赌鬼，十两银子把他卖给了大公子，他娘怕是已经死了，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

“要不我们报官吧？”有长工道：“一条人命总不能这样算了。”

“报官有什么用，大公子就在县衙做事。就算官府肯追究，按照大盛王朝的律法，像这样打死奴仆，也不过是罚几百两银子罢了。”老兵哥道。

杨良胸口像是窝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不是滋味，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天下之大，还有多少牛家村，还有多少小青豆。

大盛王朝，就是这样乱糟糟的世道。

“大家伙还是凑一些钱，买口剥皮棺材，将小豆子埋了吧。”王老六道。

一群长工默然，草料房内的气氛更加沉重。

这个掏出几枚大子，那个掏出几枚大子，都是平时从牙齿缝里剩下来的。

“这也不够呐。”

李阿莲取下两枚耳钉，道：“这是银的，应该值些钱了吧。”

杨良踮起脚尖，手伸到房梁上，取下一粒银锭，将其搁在桌上。

“阿良，这是太太上次赏你的吧？”

“你真舍得拿出来？”

杨良摆摆手，忽然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道：“要是用不完记得还我哦。”

几个长工一起操持起来，连夜找了家棺材铺，用一口薄皮棺材，将小青豆放在乱葬岗。

一群人忙碌到很晚，才一一散去，草料房又剩下杨良和那头小黑驴。

他抓了把草料进去，黑驴睁大眼睛，嘎吱嘎吱嚼着。

“吃吧吃吧。”

杨良拍了拍小毛驴的脑袋，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是到人命还不如畜生呢，一头毛驴也不止十两银子呐。

……

天气越来越热，到了芒种这一日，天空挂着一轮毒日，将热量赤条条地洒下来。

在烈日的烘烤下，千亩麦田已经熟透，清风吹过，泛起金黄色的麦浪。

到了麦收的时候，即便最吝啬的地主也会给长工加一碗干的，菜里舀一勺猪油。

为了这次麦收，牛家做足了准备，又雇了一些麦客，到这一日，便都聚在麦田的田垄上。

牛得望也很罕见地从书房中走出来，穿了一件蓝色绸子衣服，手里抓一把磨得锋利的镰刀，上面还挂着一朵小红花。

他走到田里，挥舞着镰刀，割下两把麦子，然后便将镰刀丢在田里。

在赵全的指挥下，长工和麦客已经挥舞着镰刀，冲进了田里。

伴随着齐唰唰的声响，成片成片的麦子被放倒，麦穗饱满结实，田里的蚂蚱也吃饱了，在麦田里蹦来蹦去。

麦熟一晌，龙口抢粮。

这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若是忽然一场暴雨，整片田地的麦子都得泡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