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寿亭侯别来无恙!汉寿亭侯可知,那日亭侯能从营中离开,乃是曹公早有嘱托,汉寿亭侯乃是忠义勇为之将,任何人不可阻之!”
“汉寿亭侯可知,自从官渡,一直往南无数关卡,何以带着刘君家眷,亦是畅通无阻?此亦为曹公之下令!否则,以君可能一人而携众人顺利归于汝南?”
“汉寿亭侯亦可知……”
杨修言语阵阵,甚是犀利。
关羽听去,面容果有变化。
前番他为曹操击败,曹操未杀之,且以降汉不降曹,但曹操多加礼遇,其中恩情,原本以为斩杀了文丑、颜良,足可恩怨两清。
今日曹营主簿杨修一言,原于之前,再度欠了曹操这么多人情!
然,今受主公之托,而来截杀曹操,若是放之离开,虽可再次报答其中之恩,但却将陷主公于不利之中……
而曹操得闻后,竟是高声打断道:“德祖住口,吾与云长一见如故,喜其性情勇为,过往所行,何足挂齿!今日若能死于云长之手,也是无憾了!”
说完这句话,曹操竟然仰着头,闭着眼睛,面向关羽而立。
不说关羽时下之难以决策,曹营之内,但如杨修轻轻出了一口气,余光盯着前方关羽,而许褚一直保持着防备之态,关羽真要敢杀来,他就算是死,也要保得曹公安宁!
后方的百众曹营狼狈之众,此时也都看向了前方大司空曹操,那道身长不算高大,可所为所行,足以让人仰视的身影,很多曹军兵士,也都下意识保持着防御之态,做好了死战准备。
此时此刻,无论曹营,还是刘营,所有目光,几乎都聚集在关羽身上。
不放曹操离开,杀了曹操,那关羽将置于“不义”之境。
放曹操离开,那关羽将陷入“不忠”之内。
自古以来,忠义孝常难全之。
而处于焦点之内的关羽,此时之内心斗争,可想何其激烈!
如此,足足过了十息时间,关羽抬起头来,那双眸子里,沉吟之色散去,多了坚定,多了洒脱,他手中长刀亦是握起。
正当身后部从们,以为主将当要冲锋杀敌时,关羽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河东男儿的豪迈。
“关某乃解良一武夫,蒙吾主以手足相待,安肯弃主命而无忠乎?关某生平以来,杀人无数,有仇敌,亦有敌卒,但恩怨于吾心中,如同白夜之分明,可会恩怨不分乎?”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无忠义,无始终,实非君子所为也!吾读《春秋》,其中大义于肺腑,故可知所为,所不为。但如玉碎,而不变其白。如竹遇风,但不能改其骨。”
“是故,关某自有所,当有所不为之,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又岂会置忠义于不顾乎?”
关羽之所道,传入到了曹操耳中,曹操睁开了眼,目光欣赏愈加。关云长乃其生平所见,忠义勇为,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若是此人能真心为之所用,他曹孟德折损阳寿十载又如何?
关羽之所道,传入到了许褚耳中,许褚紧绷的脸色,有一刹那的错愕,论天底下,还有如此真性情者也!若是他同关羽早逢二十年,说不定能引为知己,于天下之地,快意恩仇!
关羽之所道,传入到了杨修耳中,其叹道:这许才是孔子所言‘儒有忠信以为甲胄,礼义以为干橹;戴仁而行,抱义而处;虽有暴政,不更其所’之释也!
至于曹营之普通兵士,关羽之部从,但闻于谷地回荡之音,皆觉其中豪情。
不等曹操等人说什么,只见关羽已经向一侧让开了道路。
“关某死不足惜,但生前不愿受忠义之困,今请曹公行之,以报当日曹公放行之恩,自此,吾等恩义彻底两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