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抬了眼睛,说:
“朕瞧你也不是个糊涂的,甚至算得上精明,朕问你几个话,老实作答。”
“是是是,陛下请问。”申三伏在地上连声说。
“你说县府允许你们在街上,向贫民收税,是真是假?”
“是真的陛下,没有县衙的支持,我们哪儿敢啊。这街上本来就乱,小偷小摸打架的很多,我们是代替县衙管一管秩序,县衙又不发月钱,就允许我们自行收一点儿,分县衙一些,剩下的自己留下。
这样,街上也没有那么乱,大家都听管,县衙不就少一些麻烦了么……县衙的差役不多,管不过来,我们是互惠互利。”
他说着抬起了头,看着皇帝沉静的脸说:
“陛下,我知道我今日,对那老妪行事有些太过了,不该踹她,以后我一定注意态度,做好差事。”
李善看着他那委屈又可怜的表情,微微侧了一下脸,很是奇怪地说:
“朕很好奇,你这是真心这么想的,还是说欺负朕没在街上逛过,所以想欺瞒朕?”
申三猛地抬起了头,眸光剧烈地闪动着,说:
“不是不是,是是……是真事儿,真的。”
“哦,那朕问你,你们一天,能收多少钱?”
申三眼睛转了转,最后老实地说:
“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多的时候上万,少的时候三四千。”
“嗯,我大唐,一个初级衙役的月俸,是八百钱。而今日逛街朕问了,一碗面的价格是三文钱。
这还是售卖价格,自己做饭应该不用这么多,折合粮价足够吃饱穿暖,还有结余。
假设衙役不够,县府有权自行雇佣,如果他顾你管那条街,一个月只需发你八百钱。
即便按照你所说,县衙需要你们,县衙也有视情况加征的权利,他一个月收八百就能解决的事情,应生生一个月至少收九万钱?
对你们怎么这么好?
……明明就是打着需要治理的幌子,揽财罢了,为何说得这么无辜可怜?”
申三低着头听着,脑袋上的汗水涔涔的往下淌,按在地上的手都在抖动,哭着说道:
“陛下……陛下……我只是……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县衙允许的,我只是争了个领头的位置,没有想那么多,县府的定的规矩,草民什么都不懂啊……”
李善听闻,看着他的脑袋顶子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这种现象如果十分普遍,该从哪儿下手杜绝才好。
在这一阵沉默中,申三只以为自己要因为欺君之罪砍头了,整个人脊背发凉,几乎晕过去。
这时候就听皇帝说:
“西北的突厥边境,一直在用兵,打是打赢了,可是依旧纷扰不断,没有个消停的时候。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去那儿做个守境的兵丁,你可愿意?”
申三听闻,立时抬起了头,激动地说:
“我愿意,我愿意,谢陛下。”
李善站了起来,垂眸瞧着他说道:
“将你的口才和力气,都用在正道上,欺凌老弱妇孺,可算不上个人物。”
申三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感激哭了,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说道:
“草民知道了,谢陛下,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