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那个曾经位高权重的老人,此刻佝偻着肩背,背对着他们,更替他感到凄凉落寞了。
一位特使站了起来,犹豫了一瞬,用僵硬的语气问:
“大人看完了?”
长孙无忌扭过了头,露出了侧脸,并没有纠正他,而是平静地说:
“看完了。”
“大人可认罪?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长孙无忌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
“两位想必在驿站落脚,可否辛苦一趟,明日再来,我有许多话,需要想一想,写成一份奏章,再请两位带回去,一时间……捋不清。”
两个特使对视了一眼,随即放下了拿着的茶盏,说道:
“可以,那我们明日再来。”
说罢,两个人便干脆的起身,客气地拱手,转身利落地出去了。
长孙无忌看着他们的挺直的背影,翻身上马的利落和干练,微微露出了艳羡和怀念的神色。
曾几何时,他也曾是这般意气风发,年轻,好似一切难事都会迎刃而解,大好的前程在等着自己。
后来事实证明,他确实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青春不曾辜负,抱负也不曾丢失。
可是现在是怎么了?
或许他错了……早些年,妹妹长孙皇后,就一直阻止陛下对他恩遇,说什么物极必反,过宠非福。
那时候他还不怎么放在心上,觉得她有些多事。
现在看,恐怕是她早就预见了自己会贪心,会狂妄,会失了分寸,为了不让他这个哥哥,最后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费劲了心思。
想到了此处,他微微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罢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活该我长孙无忌,命里该有此一劫。”
……
……
第二天,两位巡查御史按照约定又回到了竹舍。
可是这一次,不再是昨天人少冷清的样子,所有的奴婢都在家中,布置了灵堂,跪在地上哭泣。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连忙上前查看。
人就放置在床上,并没有棺椁,身上盖了白布,案几上点了白蜡和香火,火盆里烧着的黄纸,满屋子的烟雾。
两个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连忙上前掀开了白布查看,只见长孙无忌双目紧闭,脖子上有一道白绫造成的勒痕,身子已经僵硬了。
跟着长孙无忌的老管家,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带着泪,问:
“想必两位,就是陛下派来问话的御史大人了。”
两个人应了声“是”。随即将自己身上带着的渔符和印信取了出来,给他看。
老管家泪眼朦胧,很是认真地看了两眼,便从怀里,甚为郑重地,掏出了一份奏章来,说:
“昨日,两位大人走后,我们家主人,一夜未睡,写了这份回话,等早上我们醒来,去伺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上吊自尽了……”
说罢,他便又伤心的哭了起来,带动着整个灵堂,悲怆声都高了几分。
两位特使对视了一眼,恭恭敬敬地退后了一步,依次对这灵堂上了香,行了礼,然后说了句“节哀顺便”,答应会将那奏章安全送到皇帝手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