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感觉有点麻烦。”
“但我觉得长发好看。”
“好吧,”她用手指绕着头发,露出笑容,“你家乡话怎么说来着?‘女为悦己者容’”
她侧着身子缓缓俯下头。
笃笃笃——
房间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克里弗一个激灵,推开苏丹,高声问道:“谁?”
“是我,老爷,”阿里恭敬地说,“海螺街那边有动静了。”
*
波吕锡最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来自哪里,他很难解释清楚,但像他这种笃信神灵到了一定地步的人,对于自己的直觉总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于是,这位平时严于律己的人最近几天更是仿佛跨越人的属性,到达了某种苦行僧的境地,即便在独处的时候,他都谨慎地如同身处神庙的穹顶之下,不做任何有可能给他带来麻烦的行为。
这样绷紧神经生活了几天后,他猛然意识到,他被跟踪了。
说是跟踪,其实就是监视。波吕锡身为负责城邦治安的祭司,当年也没少干过这种事,只是随着地位的提高而逐渐生疏。他虽然有些担忧,但并没有慌乱。他首先反思了这几个问题:监视者是谁?目的是什么?用了什么手段?我该如何应对?
其他的问题他一时没有头绪,但他凭借多年的经验与细致入微的观察,很快得出一个结论:监视者驱使了动物。
墙头的野猫、树上的鸟雀、躲在家中的老鼠、甚至是在厨房里将死未死的海鱼,几乎每时每刻,他都处在某只动物的视线中,但这些动物大多不久留,往往蹲一段时间就离开,一般人不大会起疑。这说明两个问题:监视者经验老道,但同时也急于求成。
驱使动物的权能应当属于母神庙那一系,不过在现今圣物互通的大原则下,波吕锡很难肯定监视者是不是母神庙的神官。出于谨慎,他仍旧装作没有发现监视者的样子,继续过他二十四小时上紧发条的生活,但私下里,在名正言顺的空闲时刻,他也在飞速地思考他的处境。
不知道监视者的身份、也就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也就难以决定应对的手段。他当然可以继续这样兢兢业业的生活,或许再过几天、几旬、几月,监视者就会无功而返——可惜,他没有这么多时间。
“阿里巴巴……”他低声咕哝。
天色尚早,渐沉的夕阳把不远处的天空衬得发红。波吕锡坐在自家的餐桌旁,手里拿着面包,略有些出神。
“你说什么?”坐在对面的妻子抱着怀里的婴儿,轻声问道。
“没什么,”他说,“城里来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商人。”
“就是你昨天去见过的?”
“是的,父亲和你说了?”
“嗯。”
波吕锡略微皱起眉头。他又想起了阿里巴巴对他说的那一番话——说是自己的生平,但捏造的成分可能不小。那只是单纯的社交对话吗?还是另有所指?是对方看出了他的窘迫?甚至是在警醒?
要抓住机会——对方是这么说的。
谁都不喜欢被监视,而对他这种满身秘密的人,被监视就像是一把刀已经架在脖子上,就等着证人亮出证据,侩子手当堂处斩。他等不起,被监视就相当于被怀疑,神庙方面想要拿下他,他没有力量反抗。与其傻傻得把主动权交给别人,不如迅速扑腾两下,看能不能逃离这张缓缓收紧的大网。
他迅速下定决心,站起身拍去手上的面包屑,对妻子说:“我出去一趟。”
“什么时候回来?”
波吕锡微微一怔,随后说:“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