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若非自己将焦黑子提拔上来,恐怕他这辈子也只能跟在杂役身边儿出苦力换吃食,惨淡可怜。如今稍得机会,稍有权柄,便显手段。
足见世间多少好男儿,非无本事,奈何际遇堪怜,伯乐难遇!曹操心中感慨,举步走进院中。
焦黑子听到动静,还以为那些退走的人又返回了,转身一瞧,神色立变,急忙小跑过来,恭敬问道:“大爷有啥吩咐?”
“可盘点过了?实物和账目可对得上?”曹操随口问道。
焦黑子赧然低头,不好意思道:“大爷,上午光顾着搬东西了,还没来得及盘点呢!”
说完,他连忙掏出供词,献宝似的举着说道:“不过那些杂役供出好多钱宝儿偷盗之事,全都记录在册,请大爷过目。”
曹操并没有接,摆手道:“此事不急,你先收起来,核算出大致数目。”
焦黑子一愣,他本意只是彻底扳倒钱宝儿,可听大爷的意思,竟还要问钱宝儿找补回来!
哈哈!钱宝儿,你可惨啦!焦黑子喜不自禁,脸上露出畅快笑容,点头应下,又将供词收好,并且决定,今晚就算不睡,也要统计出来所盗物品的价值!
见他喜色难禁,曹操也微微一笑,到底年少,若心机再深沉些,此时该不动声色才对。
他漫步走到石凳上坐下,焦黑子忙给他沏了茶。
曹操微微沉吟,开口问道:“黑子,据你所见,府中有何弊端?”
“弊端?大爷是说哪方面?”焦黑子一时摸不着头脑。
在他眼里,府中的弊端那可太多了,三天三夜说不完!
这是因为他非家生子,见识过外面普通人家的生活,相比之下,宁府何止“奢靡”二字可形容!
“你捡着知道的都说说,就比如刚才赖升找我报账,简直不拿银子当钱使!”
曹操说着,眼中闪过厌恶之色。
他不乏决断,比如以玄真观道士取代外聘僧道,又削减戏班子的人数场次,节省了大笔费用。
但是很多琐碎之物,便如这些举目可见的孝幔,到底市价几何,依靠贾蓉记忆,根本无从知晓。
若临时派人去查,既无可靠人手,又无时间精力。
焦黑子瞧了瞧曹操,确定他是真的在意此事,看了看周围无人,才小声道:“大爷,小的别的不知,但府中采购,价格总比市面上至少高个二三成,甚至都能翻倍!但是质量却大大不如!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你且坐下,继续说。”曹操鼓励道。
焦黑子坐下后,身子前倾,又道:“依照府里规矩,采购全是买办来做。各位买办想要获得差事,就需要打点管事和管家。若不打点,或是打点少了,那差事就是别人的。如此一来,这价钱岂能不高?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而且,这些人全靠给府里办事才能得些银子,平时没机会且罢,一旦有了机会,当然大捞特捞!过时不候啊!咱们府里如此,西府里更是厉害!听说那些买办给小姐们采买的胭脂水粉,全都是粗制滥造根本不能用的!小姐们还得另外花钱,托相熟的人从外面买。”
曹操也算开了眼界,小小国公府,机构设置如此复杂,闹到最后,竟是白白养活了一群贪得无厌的蠹虫!
他由衷感叹:“连你焦黑子都看得懂的事,这一帮主子就这么任由硕鼠横行。古人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诚不我欺也!”
想了想,曹操嘱咐道:“今后你暗中查看,何人实诚可靠,何人偷奸耍滑,何人贪婪敷衍,拟份名单给我,越详尽越好!”
焦黑子心下一喜,大爷这是把自己当做心腹啊!就相当于皇帝身边的锦衣府!
转念一想,他又觉压力山大,脸色一垮,为难道:“大爷,小的写字蚯蚓爬似的,爷看多了怕是要闹心。可这事又不好找人办!”
曹操抬脚就踹,笑骂道:“那就给老子写齐整些!写不好这库房管事也别干了!”
“啊?这不行啊!我肯定能把字写好!”焦黑子唬的不敢再说,急忙告退,说要回去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