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褚决握住天台门的把手,感觉它被自己手心渗出的汗弄得滑溜溜的。
李莫言抓住自己使劲摇晃的时候,看到好友紧缩的瞳孔、惨白的面容与没有血色的嘴唇,他确实被吓了一跳。
他虽然并不太相信预知梦的说法(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无意间把《三体》的事说出去了),但也不觉得李莫言这么大张旗鼓、不惜拿人命说事,就为骗他上一趟天台。
更有可能的是,好友通过别的渠道得知,放学后有人打算在天台轻生。
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非要让他一人前往。
李莫言给出的理由虽不能说完全站不住脚,但细想之下总有种牵强附会之感。
可是,看到好友认真到有些吓人的样子,他选择了听从。也许李莫言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愿意无条件地信任他,不去追问。
他丝毫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向顶楼跑去,一路上撞到人也不敢停留,只能匆匆说声抱歉。
他能从耳机里听到好友粗重的呼吸声,明白他同样心急如焚。
南褚决一路狂奔,冲上顶楼,来到天台门前。这里一般没什么人来,桌椅之类的杂物堆在走廊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累得弯下腰,手扶在大腿上,剧烈地喘息起来。穿在校服外套里的白色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
“呼,呼……到了。希望一切平安……”
“会平安的,我相信你。”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缓缓转动门把手,发觉手感有些阻塞。
推开门,一阵大风扑面而来,吹得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看到——
门后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生。她梳着双马尾,蹬着一双小白鞋,过于宽大的校服在风中猎猎作响,衬得她的身形格外单薄。
她背对着南褚决,无声无息地抬头看天,看起来不过是在看风景。
南褚决下意识地扯住校服领子,这是他在紧张时的习惯。李莫言请求自己一定要劝下天台上的人,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别看他在熟识的人面前放得很开,跳脱得很;一面对陌生的人,尤其是异性,他就会手足无措。
实际上,他相熟的异性朋友只有杨莞一个而已。因为杨莞的热情大方,大部分时候他都没把她当异性看。
他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啊同学”,又立马把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听见身后门打开的声响,许冉冉缓缓转过身来,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记得自己明明锁上门了。”
南褚决猜不透她的语气。生硬干涩的嗓音就像生了锈的八音盒的发条声,可其中似是隐含着一丝惊讶,又似是埋藏着一线希冀。
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明白了李莫言所说的是事实。毕竟,什么样的人会把自己反锁在天台呢?
南褚决把领子扯得紧了些,花了点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呃、那个,其实……那个锁不太好使,得用力拧才能锁上。”
“大概,像这样。”
他微微闪开,给许冉冉演示了一遍,也顾不上对方有没有在看。锁舌弹到一半被一股力道挡住,停顿了一下,他加了把劲才将其完全弹出。
“那个,嗯,因为没什么人会到这边来,所以学校也懒得修,就这么放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向对方解释,但他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南褚决本盼着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她会顺理成章地问一下“你到这边来干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过身去,继续仰头看风景。
他安慰自己,不说话也没什么,他只要一直守在这里,防止对方跳下去就行了。
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后,被南褚决死死扯住的衣领都要把他勒死了。他不堪忍受,正打算掏出手机让李莫言想想办法,眼神不经意间瞟向一旁,想出了主意。
“要、要来坐一会儿吗?一直站着挺累的吧……”他出声道,指了指角落里的长凳。
许冉冉循声回身,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挪了过来。
“把凳子上的灰擦一擦吧……”李莫言终于说话了。
许冉冉小心地在长凳最右侧停下,还没来得及落座就被南褚决略带慌乱的声音叫住:
“那个,等、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