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我们三个惊骇的是,就在我们面前不远处,一位身穿长袍,头顶纶巾,赤发红眉的中年人盘坐炼丹炉前,只是他一动不动,早已没有丝毫生气,死得透了。
中年男子的尸身钱,有一颗金丹在滴溜溜的旋转,直径寸余、颜色晦暗,旋转之时,仿佛包罗万象。
此时此刻,炼丹炉已经彻底平息了下来,变得安安静静,没了火气与光芒。辽丹以成,与它已经彻底没了关系。
到这时候,我们都明白了,这颗辽丹即是外丹,也是内丹。四百年养丹,以钢铁做鼎炉,也是以自身为鼎炉,以不可思议之法,将自己修练成的内丹转为了一颗能被他人服食的外丹。
也就是所谓的辽丹。
可是,谁会自愿做这种舍身饲虎的事?舍掉自己一身道行,忍受四百年煅烧之苦,去成就其他人?
以这位修出内丹的道行,有谁能逼他这样做?
事实如何,已经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不可能再被人知晓了。唯一我确切知道的,就是几个小时之前,辽丹将成之际,我见到的那个中年人,并非是中年人的神魂精魄。
这一点,凭我身上的判官袍、我现在的判官眼,看的比龙大爷他们还要清楚。
炉中烈火焚烧数百年,他的魂魄也许早就魂飞魄散了,中年人的显现,也只是他临死之前的一道执念罢了。
中年人离世前最后所想,就是执念所知一切、也是中年人最后对我所言之事:想再去登龙山一趟;我的尸身为炼丹鼎炉,无人埋葬,会不会被后人践踏。
我解了这最后两问,中年人释然,执念消散,也就彻底消失于这天地间了。
鬼魅阴灵固然可怕,可对这中年人,苏景心中只有一份唏嘘与九份敬佩。
不说其他,四百年煅烧,谁敢说承受?
我们几个掉入古墓得以死里逃生,若能凭此辽丹脱身,实际也是在承泽于前辈遗惠。也许我们并不是中年人真正在等的取丹人,但我们确实是恰逢其会,机缘巧合。
阴阳行中人,无论修为高低,最重视的便是‘因’二字。
中年人出现时我作为阳世判官,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感应。这样的情形,该致谢,也应致歉,可是言辞浅薄说之何用,我便干脆问前辈心愿。
将前因后果对两位仙家解释之后,龙大爷点头道:“前世因,今生果,奇妙。看来要不是他前世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就是你今生得还他一个大因果。”
小三爷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嘿,人都魂飞魄散了,上哪儿还因果去?”
好半晌过去,我也收拾心情,正打量着中年人尸身和那颗滴溜溜打转的金丹,小三爷摸着下巴问:“那颗金丹,能碰吗?”
我不解其意,小三爷又道:“这金丹四百年炼丹而成,就算不能立地成仙,我估计也差不多。你想啊,不死玉是你的,我们也是沾着不死玉的光才进来的,能看出那人是个执念也是你判官袍的功劳,完成他的遗愿还是你跟他结下的因果。换句话说,这颗辽丹就是留给你的,你说了算。”
听到他这一番长篇大论,我忍不住笑了。这孙子,说的满不在乎,其实还是很在意因果这回事,不愿随便去沾。
我摆手道:“我的就是你的,随便碰。”
小三爷这才高兴,欢欢喜喜上去,伸手去抓。
不料下一秒他怪叫一声,整个人被甩飞了出去,咚地一声,直接楔进了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