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一天,刘湛就请文安过来孙羊店吃早饭。
孙羊店自然也有早饭:热腾腾的馍馍泡着羊汤,入口一咬,麦子的香味就随着汁水一同绽放在味蕾上,让人油然升起幸福之感,就连对面坐着的人都没有那么讨厌了。
两人专心吃饭,直接扫完了两份大泡馍,肚子里都觉得撑了,才停下筷子。
文安这边,自然有家仆端来茶水和脸盆,让文安漱口净手。
刘湛拿出黄道女送的棉布汗巾擦把手,又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乌拉乌拉漱了漱口,又咽了下去。
文安看得直皱眉头,却也不计较刘湛的礼节,直接问道。
“刘掌柜是见识到文绣的实力,终于要弃暗投明吗?”
刘湛拿了根签子边剔牙边说,“不不不,是我看到文绣没有实力,来劝文掌柜投奔高德的。别的不说,当个吉祥物就不错。”
文安眯眯眼睛,居然没有动气,试探道。
“听说交易所出了新规,是你搞的鬼?”
“是户部上奏,皇帝和中书省做的决定,我只是提了一点点小小的建议。”
“呵,谁不知道户部和皇帝,和你高德就是一家的。”
“那你还和我们对着干!”
刘湛忽然大声,引得旁桌的人纷纷侧目。文安的随从逐个盯过去,食客们又个个低头,只当作没听见。
文安嗤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
“皇帝,也得与我们共天下!户部没有钱,运粮运盐都得求着我们。皇帝还得靠着文家稳西夏的心,生意场上的事,他没法直接插手。
刘湛啊刘湛,你想拿皇帝和户部来压我文家,可是打错算盘了。
出了新规又如何?这期货市场还是文家说了算,等着看吧,今天期货收盘价,就要冲到2000两。”
刘湛看着文安得意的脸色,嘲讽道。
“昨天打到1000,今天冲到2000,文家让你当这个掌柜,就是用来和我赌气玩的?”
“赌气?刘掌柜把自己看的太重了,文绣商行只是在展示实力而已。”
“展示实力?给我看的?看你这臭脸就知道不可能。
那是给朝廷看的?也犯不着啊,文彦博都可以在朝中逼高德退出期货市场了,谁还不知道文相公放個屁都是实力。
哦,我知道了,你们是给西夏使团看的,啧啧啧。”
文安点点头,得意的说道。
“说给你听,也没甚关系。
这是西夏大使提的要求,让我们证明一下在期货市场里控盘的实力。你们这算池鱼之殃,死了没处说理去。
还是那句话,做生意,得有财力,得有背景,得认清形势。
这些话本来我不必说的,但今天你请我吃饭,那我作为长辈,就有必要提点你几句。”
“长辈?呵呵,真是给点颜色就能上脸啊。”刘湛说道,“文掌柜既然这么有信心,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赌今天能不能到2000两?可以,赌什么?”
“赌你我头上的发巾,输了的人,披头散发的从这条街走出去!”
文安眼神一缩。
“刘湛,伱真要赌这个?你我可都是体面人……”
“赌的就是你的体面!”
“我日理万机,岂能在此空耗一天?”
“赌还是不赌?”
“……”
文安牙齿咬的喀喀响,却一时说不出话。
远处钟声传来,交易所开市了。
……
交易所内已经有了贵宾席,说是贵宾席,其实也就是一张好点的椅子,再加一张铺了红布的桌子。
红布的颜色和朱砂佩极其相近,既彰显了身份,又寓意着好兆头,凡是常在此处交易的大户,都会要个贵宾席,虽说每日的租金要50两银子,但能坐得起贵宾席的人,已经不在乎这些钱了。
安平倒是第一次坐上贵宾席,以前他是家仆,赚的再多也是主家的,自然没有额外的钱让他去坐贵宾席,没想到来了高德才一天,就实现这个多日的愿望。
高府的管家也看见了安平,心底犹疑,带了几个人想过来问问情况,却被高德的护卫直接拦住了。
那管家感觉不对劲,赶紧跑到文绣商行的贵宾席汇报情况。
文家主事皱皱眉头,吩咐下人去给文安汇报,心里也生起一些警惕。过不多久,下人从孙羊店带来文安的口讯。
“不惜代价,将价格冲上2000两!”
文家主事顿时心中有数,再看看远处的安平,嗤笑一声,不再留心。
安平并不知道这些,他在桌子上铺了一张纸,以一刻钟为基准,记录这期间的开始价、收尾价、最高价和最低价,旁边有文家的家仆偷瞄了几眼,只看得头昏脑胀,不明所以。
安平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把四个价格画成竖着的长方形。如果开始价比收尾价高,就画成空的长方形,反过来就画成实心长方形。过了半上午,已经画好了几张纸。
文家主事听了下人的汇报,又见安平半天没有交易,心里更加放松。
看见价格已经冲到了1600两,又派人去给文安报喜,不多时,下人从文安那里带回来一壶酒,说是赏给主事的,让主事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