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同行至此后,便遇上了如今这般事情。
入定中,黄文莽听到了屋外的传来一阵逐渐清晰悠闲脚步声,随即猛然间睁开了眼。却见一袭青衫径直推门而入,皱着眉头站在了他的身前。
看清来人后,黄文莽不敢怠慢,正欲起身,却被来人随意挥手挡下。
一觉睡醒的花凤举瞥了一眼墙角那个血淋淋的书箱,略微同情般说道:“知道你不能开口,且听我说,你只管应和便是了。”
哑巴汉子点了点头。
“这几日,你定是心存困惑,想知道那几个少年的身份,对吧。”
黄文莽点头称是。
“那白衣少年名叫晏龙雨,他爹叫晏临霄,而我,是他舅舅,至于其他几个少年的身份,我无权告知于你。”
黄文莽嘴角抽搐,又惊又惧,他起初只当这一行人是来自西蜀的寻常权贵,却没想到其中竟有当年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西蜀剑仙之子!
一向喜欢拿最坏的心思揣测他人的花凤举没有理会汉子的反应,继续道:“不管你们二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要接近我那外甥,但你们昨晚替他出手却是事实,所以,我花凤举欠你们二人一个人情。”
黄文莽憨笑着,准备摆手示意不必,却被花凤举趁势,并指搭在了手腕。
“空有一身劲力,体内气机却是杂乱不堪。”
在给出了一个极其中肯的评价之后,花凤举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名为《固元纳气经的佛门心法,随手递给了黄文莽,“这本《固元纳气经乃是我年少时,燕州寒蝉寺的老住持所赠,虽然算不上什么佛门秘宝,但对稳固心神、凝聚气海都有其独到的见解,只要你肯潜心钻研,入六境小宗师,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黄文莽站起身来接过秘籍,愕然张口,似要说些什么。
花凤举淡然道:“安心收着吧,就当是拿你兄弟的命换的。”
“你们原本是想去剑州,玉山剑墟对吧?”
黄文莽愕然点头。
“我与那玉山剑墟的二掌门上官青阳相熟,可以为你写一封引荐信,若是去剑墟,你直接去找他便是了。”
花凤举在为侄儿善后的同时,也无形之中给其在将来多铺了一条生路,他准备和黄文莽做一个或有或无的交易。
“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便是,你入大宗师之日,要还我侄儿一个人情……”
黄文莽斟酌过后,微微点头,他托着胳膊绕过花凤举,走到了桌前,用一只手倒了杯茶水,再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一行字。
花凤举在看到桌上的字后,也像个哑巴一般,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出了房间。
桌上写着:“可否先允我将韩兄尸身带回庆州安葬”
花凤举不得不承认,他那侄儿处事或许还稍欠些火候,但看人,是真的挺准,黄文莽是条重情义的汉子。
——
次日清晨。
与少年们一夜酩酊大醉后,哑巴行者黄文莽趁着少年们熟睡时,离开了。
他背着兄弟韩江龙的尸身孤身一人返乡,并于数天后,将其残躯葬在了其从小长大的江边,和他那已死的师傅埋在一了处。
临走前,读过几天书的黄文莽给少年们留下了八个字,并托花凤举转交给了他们:
“与君共醉,三生有幸。”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已者容,对韩江龙和黄文莽这样的底层江湖人而言,少年晏龙雨能够使他们真正动容的,并不是那些款待他们玉盘珍馐、琼浆美酒,而是那孩子发自本心的真诚态度。
他们在少年的举手投足间,感受到了失去已久的尊严和曾经无所畏惧的豪迈。
某种角度看来,也正是晏龙雨的那份真诚,葬送了韩江龙的性命。
但少年本无罪,真诚本无罪,有罪的只是这个冠冕堂皇、踩低捧高,打压的底层江湖人毫无尊严可言的混浊世道罢了。
黄文莽走后的第二天,晏龙雨众人也离开了桂花镇,继续南行。
为了彻查出隐藏在浮沉馆内,想要暗中阻止剑仙之子赴蜀的“大人物”,浮沉小总管莫非并没有继续与晏龙雨等人同行,选择留在了桂花镇里。
对晏龙雨背后所牵扯的各方利益,莫非知之甚少,他只知道这位剑仙遗孤对于当今西蜀的局势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但同时,身为一个同龄人,莫非却是很期待,这么一位心窍玲珑、却又心智单纯的少年,去了那富贵迷人眼的西蜀锦官城之后,会经历什么,又会有一番什么样的作为?
其实,关于少年的一切,莫非日后便会亲眼所见,并且亲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