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男人低咳一声,尴尬不失优雅:“白小姐,我那是经验不够导致。”
白时缨听见了,她敷衍的点了点头,随后对汇报的人说道:“我们……表面上明哲保身,暗中协助北域,切记,不要和北域冰月帝尊的人有任何接触,帮忙转移平民即可。”
“论打架,我不担心他,和暗狱帝尊打了三千年又三千年,他就没输过。”
白时缨说道,语气中是对某个人的信任,如果可以忽略她的下一句:“当然,他也没赢过,看得我都忍不住想替他打了,被怒火冲昏了头的男人真可怕,愤怒到极致居然会使人失去大脑。”
画面中的白时缨啧啧称奇,这应该是她在这里边少有的生动和轻松时刻。
白月泽:“……”
他不是剧中人,说不定他也会笑。
可他现在笑不出来。
留影机记录的只有这些,但又给人一种中途不得已断掉的感觉,因为画面是突然掐断的,而里面的人却还在说话。
有了这么一次。
白月泽对这个地方也忽然没有那么多抵触了。
现在他更愿意相信,白时缨可能是不小心哪里出错,才会导致他来到这里。
而当白时缨打开紧闭的密室时——
“为什么啊啊啊啊!!!”
从中传出少女愤怒的咆哮和暴跳如雷的形象瞬间入脑。
白时缨大脑一片空白。
“第两千四百五十次!白月泽,你是克我的吗?你杀了我两千四百四十九次不够,还要再杀我一次凑个整!!”
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留影记录了。
画面中的小女孩面容很青涩,年龄也不过十岁的模样,却抓狂的跺脚脸色隐隐还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从刚才的死亡回过神来。
“再也不要喊你四叔了,哪有做叔叔的这么对侄女……”
影像被人做过处理,似乎为了做出一个鲜明对比。
下一秒。
小女孩的模样没变,连身上的衣服也没换,看来是同一天。
“我要吃我要吃!四叔你最好啦!”
“有多在意四叔你?唔……大概,有这么大的在意吧!”小女孩比了个非常大的圆,因为吃了别人的糕点就硬气不起来的缘故,导致她看起来非常的狗腿。
白时缨:“……”
“噗。”
有笑声。
白时缨目光瞬间落在某处。
“这是哪一次?”白月泽饶有兴趣的注视着画面中反映的一幕幕。
直到白时缨快步走到控制台关闭这里的放映功能后,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记得了。”白时缨摇头,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光球,有些与她有关,有些与她无关。
来这里需要一些时间。
这里储存着大量的记忆,但对白月泽而言再大量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对他有用且感兴趣的,所以,怕是她的黑历史已经被扒的底裤都不剩了吧。
白时缨忽然想把自己给毁了,以及掐死某个贡献大量自制记忆气泡的家伙。
“诸如此类的记忆太多,虽然回忆的话应该可以找到痕迹,但我一般不那么做。”白时缨说道,记忆过多会导致记忆混乱,活得久的人总得挑挑拣拣去记重要的事,而不是这些日常琐碎。
白月泽了然。
这大概就是不用解释的痛快吧,白月泽如今已经是北域的统治者,他早已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对白时缨说的这些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来这里的途中出现一些小问题,好在我们都没事。”
白时缨叹了口气,提起这个她就来气:“跟我来,东西不在这里。”
离开密室。
此时一条条封闭长廊也映入白月泽眼帘。
“这里是哪?”他问道。
白时缨回答:“至高面位之外,一群人一时兴起建立而成的地方,没什么大用处,但对有些人来说这里好像藏了什么吸引他们的宝藏,接二连三的绞尽脑汁潜入这里。”
“其实这个地方真的什么也没有,甚至都没人驻守,也就偶尔会有闲得慌的家伙回来来走动走动,顺便把占据这里当自己家的那些人驱逐出去。”
“那些记忆,也没关系吗?”白月泽眉梢轻挑。
白时缨停下,她忽然笑了,无奈的道:“四叔啊,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就算是暴力开门也没用这个地方是毁不掉的。”
“之所以变成人人都可以进来,是因为这里有许多地方都不设禁止,那些地方大都是公共场所是不是人都能进。”
话音刚刚落下。
白时缨停下。
因为总有人如此赏脸自己送上门来:“喏,这里就有几个。”
却见。
四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从门口走出来的两人,以及看着这两人穿着光鲜亮丽,和他们的落魄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白月泽淡淡的撇了他们一眼。
“你们两个!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识趣的赶紧滚,这里已经是我们的了!”四人反应倒是很快,为首的人立马拿起武器一个个凶神恶煞随时会冲上去的架势。
白时缨双手抱臂:“我倒是不知这地方几时又易主了,上次来好像是荒海来的盗贼,这次又是什么?”
听白时缨这么说,四人齐齐愣住,面面相觑气焰顿时停滞了不少。
“算了。”
她索然无味,平淡的道:“锁定,清理威胁目标!”
在场的人都不明所以。
但看过不少记忆的白月泽却忽然来了一些兴致。
“收到指令——”
“欢迎回归,白小姐。”
“处理指令中,清理威胁目标——”
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不知何处传来,人的精神力也压根无法锁定声音的来源。
光滑的墙壁与头顶上方,忽然发生了细微的变动,却见一个个漆黑的洞口不过指头一半粗,瞬间瞄准了四人。
“这、这是什么……”
四人中不知道是谁呢喃的一声。
下一秒。
强光爆涨,如数光束直接将四人捅了个彻底,化作粉末被收纳清理。
前前后后也就三秒钟的过程。
“完成指令,白小姐。”冰冷的声音再度从头顶上方传递而来。
“联系青宣,我有事要找他。”
“明白。”
白月泽看着白时缨熟练的与那个看不见的‘人’对话,而在过程中白月泽也试着去捕捉来源,却还是扑了个空。
只有两个可能。
比他强,和对方不是活的!
前者不太可能,后者倒是更符合真相。
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
一道屏幕从白时缨面前弹开,里面出现青宣的面容。
“你好,白时缨小姐,又见面了。”
“我不好。”白时缨摇头。
说着习惯的客气话的青宣顿时维持笑容的眼中,明显的疑惑和大大的问号。
“这个地方你们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修好了?”
“啊……是这样,烛,他……”
“修了,但没完全修,你们这群坑货!我要被你们害死!”
“咳咳,白小姐息怒,其实是这样的,一号地点不久前确实修好了,但发生了一起战斗又冲垮了还在修复中的部分区域,烛目前还不知道,这是我的失误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行啊,那就麻烦你帮一个小忙了。”白时缨眸光晦暗,她轻声道:“我要加快玄灵大陆的进展,圣域早已蠢蠢欲动,你们不必阻拦。”
“……”
青宣深呼吸一口气,表情忽然就沉重了许多:“我明白了,这个决定,烛知道吗?”
“你和他说不就行了?”
白时缨唇角勾起:“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那片大陆上的人们都还活着,所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原本的灾难,本就是先人为,后天毁地灭。
祂,只是做了这个顺水推舟罢了。
而现在,她要先断了这条线!
存在玄灵大陆之下,与青岚学院密切相连的那个东西,就如同是祂降临大陆的媒介,但倘若没有媒介失去目标,天罚自然无从可去!
但这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却可以给白时缨等人足够的时间,利用这最后的时间,是生是死得碰一碰就知道了。
“放心,这是我们一直努力的目标,但我仍要说明一点,只要摁下开始的按钮死亡在所难免并且我们只能尽可能的减轻,如果到时候……”
青宣欲言又止,他知道白时缨对玄灵大陆的在意程度由多高,所以才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说出来不太好:“烛最早说过,玄灵大陆如果没法扛住,可能会成为第一道防线被攻破的祭品,你要做好准备。”
白时缨:“……”
“嗯,不要让那种事情发生,至少在还有生机的前提下。”白时缨微微颔首。
青宣也露出了一抹笑容:“自然,希望我们到终点是,还能再相见。”
屏幕消失。
人的画面也消失。
一场随时而起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谈话,因为有人比她要先冒险去触碰那个本不该被触碰的禁忌。
“等到了,四叔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都会说。”白时缨没有回头,但她感受到身后炙热的目光更明白身后的人此时在想什么。
她其实和白月泽打交道很多年,究竟有多久……
上万年有了吗?
应该是有的。
可能还不止上万,她比他以为的认识,还要更深切一些。
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不是本人,而是自己的敌人,白时缨也算是白月泽的半个敌人,连夜君奕都说过每次看见她,不论手上的事情有多重要,白月泽总是会放下来然后对她展开一段疯狂的追杀过程。
当然。
那时候的白月泽其实精神状态……咳,用白时缨理解的去看待,就是非常不稳定的,甚至都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他早就应该消失在天地间了屡次触犯‘祂’,在毫无所致的情况下做出一次又一次的疯狂攻势,居然还没有被抹杀。
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所以,对于白月泽后来的疯狂,白时缨是痛心也是遗憾,和已经疯了的人说道理简直是世上最没有道理的事。
“我们到了。”白时缨停下来,站在一间自动敞开门的房间前,她回头对白月泽示意跟上。
白月眼底深处划过一丝微光,他留意着沿路,后来,这些千篇一律看久了也枯燥的地方,倒是不如他身边这个已经看了十几年的小姑娘耐看。
这里的空间比之前呆过的都要大得多,连沿途经过多区域也没有这里一半大。
“这个地方是一号基地的控制室,掌控着整个空间的所有地方,自然,这些地方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人出现什么人离开,都一目了然。”
巨大的天幕上。
无数个小格子切割开的画面都不相同,有些是禁止,有些是活动着的,这说明这个地方还是有什么‘人’在四处走动。
“不是人。”白时缨听到后解释道:“只是一些制造的动物,父亲教过我机关术,我就将它用在这里了,正好,这个地方开始我都没指望可以 见到动物,如今靠着机关术反而能见到了,这样也不错。”
白时缨满意的说道。
白月泽却是哭笑不得,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你倒是和你父亲一样,总是用来去制造一些让人听了很无奈的小玩意,但对你们而言,这些可比那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还要有吸引力。”
白月泽顺着上面的画面看见了不少“动物”,这些飞着也好,地上走的爬着的也罢,身上基本上拿不出有木制的痕迹,制作的人很用心甚至连这些外皮的伪装都做到以假乱真。
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小东西,白月泽眼中的沉重也更深了几分。
“时缨,你应该早些说的,不必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么多。“如果他早些知道这些,也不会对她……”
白月泽从未觉得自己也会有错得离谱的一日,但现在他已经有这样的感觉了。
一个我行我素的强者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可比那些善于承认自己错误的人还要难得,但白月泽如此只觉得他还是慢了,迟了。
白时缨独自一个人走了这么久,才终于走到了这里,而他只是捡了个现成了。
他是长辈,却需要一个孩子去努力……
要说心安理得,那是绝无可能。
“若是你父亲知道了,怕是得骂我了。”白月泽苦笑着摇了摇头:“和我说说吧,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可以配合你做什么?不用和解释那么多,四叔虽不如你接触的多懂得多,但好歹也是站在这个位置上多年的人,明白那些该问,那些问题最好不要问。”
其实他都听到了。
白时缨说那些的时候,没有回避他,这其实就是这给他打一剂预防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