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女人顿时有些说不上话,她张口想要问些什么,却苦于不知道怎么开口。
“如今现存的家族中,有白家、夜家、林家以及陈家,原本越家也可以活下来,但他们做了错误的选择。”白时缨字字都平淡,其中却包含着丝丝不见血的腥味。
“以白家为首,夜家与白家结盟,林家也好陈家也罢,如今都难以压过白家与夜家,已难成大事。”
所以她才这么放心的离开。
当然。
如果在她离开家期间,林家和陈家又开始贼心不死的冒出小动作,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一并连根拔起!
白时缨宁可耗费时间重现培养新世家成为五大家族之一,也决不允许又逆反苗头的世家再破坏难得的平静。
至于为什么没有当时就出手,干脆永绝后患岂不更好。
这个问题不错,然而——
白家只是世家,不是东陵国的皇帝!
这种一言不合,别人还没开始闹就先主动连根拔起的事,可以皇帝下旨,可以用其他办法,但唯独不能是在所有人眼中都在一方壮大的白家和夜家两家出手!
这个道理就和朝政一样。
容子清不也是对旧朝政上的旧臣没有赶尽杀绝,有些站队不明显,或者后来及时站到他这边的臣子,都是给最后一次机会。
只有一次。
倘若一次过后还有异心,那么卷起多大的腥风血雨,也不会有人质疑!
“原来如此。”女人紧握着袖子,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袖口已经被她捏着皱巴巴的,仿佛无事的遮掩下后,她目光柔和:“那就好,他们没有事就好。”
不仅没有事,甚至更好。
“对了,为什么白家和夜家会结盟?我记得这两家不是已经……”女人还有些疑惑。
白时缨犹豫了几秒,她最后还是解释道:“和老一辈没关系,只是后来才有的。”
女人似懂非懂,但也知道不该继续刨根问底下去。
“嗯……白家的大小姐和夜家的三少爷之间有合作,包括新皇帝容子清也是,三人在此前达成过约定,如今一切不过是事成之后既定的模样。”白时缨没有隐瞒了。
她唯一的隐瞒,大概就是她的名字吧。
“白家大小姐……”
女人的眸子似乎泛起了一丝微光,她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几分,目光温柔的道:“她一定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想要一步步推翻皇权,甚至还在那样的环境下,这很难吧?”
“……不知。”白时缨摇头。
她其实没有感觉到困难,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促成了,过程或许少那么一步都无法走到今日一切可能又要和此前记忆一样开始无尽的重复上演。
白时缨觉得背后有一只手始终在推着她走,每次到岔路口的时候,这只手就会开始告诉她走哪条路是正确的,于是甚至不需要她去多想,脚步便朝着正确的方向走去。
女人与白时缨又聊了许多,当白时缨说完了,就轮到女人述说她记忆中的东陵城,以及其他地方有趣好玩的。
白时缨对其中绝大多数的地方名字甚至没有听说过。
但她听的很认真,大概,这辈子这种程度的认真也是屈指可数的吧。
……
“爹爹,为什么娘亲要和那个哥哥说话啊?”小女孩坐在男人的膝上,他们在二楼,从这里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院中的两人似乎交谈甚欢。
男人笑了一声,他目光回荡着柔光,语气轻柔缓和的说道:“是姐姐,不是哥哥。”
“嗯?爹爹你又想骗我,那个哥哥分明和大哥一样嘛,姐姐才不是这样穿戴的!”小女孩撇着嘴,一副你休想骗到我的小模样。
顿时,男人忍不住被她逗乐了。
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眼中浮现出几分无奈:“你娘亲,只是想多和她说说话,那个姐姐不会在这里停留很久,她很快就要回去了。”
“等她回去后,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等待着她,也许,会更顺畅,也许,会更凶险,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相信她可以,相信她能做到……”
如果真的有那一日。
是不是可以再见面呢?
未知没有落下完整的句号,是因为等待未来的某一日,有人亲自给它画上句号。
白时缨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可能也有几天了吧。
女人一直让她不要太担心,还有很多时间留给她,在这里的几日不会耽搁她的正事太久,也许就只是愣神一瞬间的功夫。
白时缨听了她的说法,没有说相信,当然也没有说不信。
她知道。
现在她和这两位之间正有一层彼此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主动去戳破的隔膜。
它遮掩了真相。
但却让双方更加自在自如的交谈着,不用顾虑以后,也不用担心现在,只要眼下聊得开心,心情愉悦就好了。
“你很喜欢星空吗?从你到这里后,就时常抬头看夜空。”
又是一夜到来。
白时缨预感到了,也许距离她走到时间已经越来越近。
她分明看得清身边的人面容,也知道应该如何称呼他们,但那个称呼应该属于未来真实的他们,白时缨觉得现在还为时太早。
这两人,是属于那个小女孩的。
“还好,不算特别喜欢,只是偶尔无聊了会这样看着天上的星星,也许数着数着就睡着了。”白时缨没有回头,她听脚步声就知道后背的人是谁,短短的几日时间,原来她已经将对方的气息和脚步熟记于心。
这些她都没有刻意去记,似乎是某种反应一样,如今她回想,这些都已经成型。
女人坐在她的身边,学着她的模样躺在草地上望着头顶的星辰,这里的夜空和外面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两人心知肚明。
“很快了,出口在明日,我和庭渊会陪你过去。”女人轻声细语的说道:“离开这里后,你独自一个人要小心些,说不定未来某日,我们还会再见面。”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尽管这很难,但……
“放心吧,我的命很硬的。”白时缨没有抗拒他们陪同自己离开。
即将离别,她心头也升起一丝淡淡的不舍,至今,她还是分不清这里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源自她的记忆,还是原本就存在她真的是阴差阳错的来到这里。
算了吧。
不论怎么样,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两人一夜没有说话。
当白时缨从草地上醒来的时候,还是被一根绿油油的草在脸上扫来扫去弄醒的,她懵懵的看着面前的草,扭曲的表情犹如苦大仇深似的恨不得让这根草原地消失。
“别说了,该出发咯!”女人嘴角上扬噙着笑,那根草的另一端正被她捏在手中。
白时缨:“……”
她这该死的没有骨气,居然这样就没气了!
“……他呢?”白时缨看了看周围,即将脱口而出的称呼,最后在唇舌间绕过,憋出了两个字。
女人眨了眨眼,她朝白时缨伸出手:“我不知道,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白时缨觉得这肯定是有预谋,女人的模样哪里是不知道的样子,狡黠的目光多日来只有出现鬼点子的时候才会划过,那时候白时缨就知道等待她的要么是惊喜,要么是惊吓。
无法,白时缨只得顺从。
伸手握住女人伸出的那只手,女人轻轻一拉,就将她整个人从地上轻而易举的拉起来,一边还忍不住抱怨:“你呀,真应该多吃些好的,怎么这么轻?风一吹都会跟着跑吧!”
白时缨:“……”就是说,她没有轻到那么可怕的程度,以及确定不是你力气很大所以才很容易吗。
白时缨敢说吗?
白时缨不敢说。
她要是敢说,就要准备接受对方的爱的目光洗礼,以及苦心婆娑的说着大道理。
所以现在她学乖了,听吧,听听就好,今天过后也听不到了……
白时缨心中微微一滞,微妙的涩感如同羽毛拂过心尖,转瞬即逝。
但白时缨再回到院子的时候。
她看着男人手中把玩如同球一样的东西,猛的睁大的双眼。
“哎呀,你认识这个?”女人仿佛看见了什么稀奇的惊喜。
连带着被声音吸引来的男人也忍不住错愕的几秒,他意外地眉梢轻挑,垂目看着自己手中的木质球体。
他递给白时缨。
“会用吗?”
温润的嗓音依旧亲切不急不慢地说道。
白时缨摇了摇头,她说道:“曾意外所得,但无人知道它要这么打开。”
白时缨如实说道。
她有一个微妙的预感。
这个预感……
“嗯,那——你想学吗?”
白时缨瞳孔微微一缩。
……
想学吗?
这肯定是想都不用想,白时缨很早就有过这种念头,她可以自己去琢磨,但有人教和没人教到底还是不同的,眼下这个机会正如从天而降砸到白时缨的头上,让她有种不切实际的恍惚。
她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点头了 。
女人笑着在旁看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始终旁观着两人。
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如同得到莫大的满足。
“你可以试试这样……机关术是有规律可循的,与精神力的掌控也有密切关系……嗯,你在掌控精神力方面很娴熟,炼丹师?呵呵,难怪了,我就说呢!”
“那机关术对你而言可就一点都不难了,炼丹师对精神力的掌控有着非常严密的要求,但机关术没有达到那样的程度。”
“至于怎么打开它,你可以先看我怎么做,然后呢自己再尝试一遍……”
在男人的几下操作和讲解下,白时缨吸收的速度简直是插着翅膀一般飞快,许多地方几乎都是一点就通。
原因无他。
因为白时缨很早就已经看过那些和机关术有关的手稿,手稿中有许多注解,白时缨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翻阅几下,或者去九重通天塔里捣鼓一下看看有没有一样的零件弄几个出来把玩,这不,玩着玩着,她也算玩出一点经验。
原本计划三个小时,结果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白时缨就已经把该学的都学了个差不多,连两人看了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心中自然是喜悦的,然而更多的却是惆怅。
至于原因……
只怕也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
“剩下都是去靠自己如何去理解了,机关术入门很容易,真正困难的是如何精湛,但我觉得你是没问题的。”男人轻轻拍拍白时缨的肩膀,心中的满意简直都要超出这几天以来的极限还要高得多。
本来就有些不舍得了,结果现在更舍不得了。
要是知道白时缨对这个感兴趣,他哪里还会这样临时火急火燎的教一遍剩下还要她自己去琢磨,几日的时间,如果白时缨可以多几日的时间,提升绝对不止这一点。
“……我会的。”白时缨知道,这句话中似乎还包含着某种期待。
她会做到的。
这是白时缨的回答。
而在日后的某一天,她也会亲自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没有浪费他所教她的这些……
“那么,是时候该出发了,两位。”女人适时的提醒道,轻叹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