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明很想知道这个应劫之体究竟会有怎样的一生。
次日。
他果然没等到她。
但是夏清明从那条手带上,可以每天感知到董倚衣的情况。
王伽依旧在董家外的暗处观察着董倚衣。
这两人不知不觉间都进入了她的生活。
董倚衣每天会勤勤恳恳的打扫干净自己的小屋,会从嘴里剩下饭菜,照顾捡来的小野狗,会给几位年纪大的家仆帮忙搭把手。
她还不忘在夜里练剑。
月下,她摩挲着额心,玉帖浮现在她身前的桌子上。
王伽从远处看见那张玉帖,心中一热,悸动不止。
那就是自己一直要拿到的东西,可是董倚衣根本不出门,她没办法杀她取帖。
一年后,夏清明走了,他依旧会通过那条手带感应她的生活。
他的心里有些放不下她,他知道这种情愫的意义,但他也知道自己难以走进她的心。
董倚衣每天早上会很期待去墙边悉悉索索的寻找,想着那位好心的少侠有没有拿东西给她。
譬如中秋的月饼,十五的烤鸡,过年时的糖葫芦和汤饺。
她想见一见这位少侠,问问他想要什么,给他一个回礼。
王伽在正月十五之际,给她送了一碗元宵,正正好好的摆在墙角的小矮桌上。
只不过,这次她写了一张纸条。
“明日,城东门外林子见。”
董倚衣在过年时将手上的手带板板正正的收到床下,绫罗的材质让自己总是因为它挨打。
夏清明断了联系,不再知晓她的每日情况,心里平添愁思。
而对这一切都不知晓的董倚衣则近乎欣喜若狂的捧着那张纸条,一边吃元宵,一边傻傻的乐了一夜。
次日清晨,她将剩下的一块元宵留给前来觅食的小野狗,揉了揉它的小爪子,便起身前往城外的林子。
林中。
“恩人,你在吗?”
少女一身麻布白衣,手握竹木剑,满眼希冀的看着林子的深处,步履轻快。
树叶随风飒飒而响。
“在。”突然有人回应。
董倚衣赶忙转过身。
入目,是一位俊逸的黑衣少年手握白刀,威风凛凛的站在她的身前。
王伽轻抬眼皮,迎上她澄澈的双眸,只觉她的情绪滚烫,灼碎了自己身上的冷意。
“恩人……我可以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黑衣剑修淡淡道:“王伽。”
董倚衣面含羞涩,心里嘀咕:“原来一直帮助自己的恩人少侠叫王伽。”
王伽……王伽。
她轻声喃喃。
“恩人,我想报答一直以来你对我的恩情,我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吗?”
心里话脱口而出,董倚衣才意识到,自己又能帮他做什么?
她沮丧的垂下头,眼里炽热明灭。
“有。”
“什么?!”她复又期盼的看向他。
王伽微微眯眼,眸中深邃,暗藏杀意,“我想要你的命,准确的来说,我需要你的拜师玉帖,顺便需要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董倚衣愣了愣,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中的剑。
王伽见她有准备动手的趋势,直接拔刀释放威压。
眨眼间,忽有鲜血迸射他的黑衣上。
白衣少女将竹木剑狠狠穿过自己的胸口,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恩人想要,那便送给恩人啦。”
她强撑着身体,将染血的食指摸向眉心,玉帖浮现在身前。
“倚衣其实……早就不想活啦,他们都说我是什么唯一的血脉,可他们心里都希望我死掉。恩人虽然也希望我死,但是恩人待我好。”
“我希望恩人能够得偿所愿。”
白衣少女无力的倒在地上,满意的合上眼。
从此,十方门多了一位喜着白衣的剑修董倚衣。
而东域的黑衣白刀鬼,相传已经金盆洗手,归隐山林。
中都城内。
夏清明突然察觉不到那位少女任何气息,连那缕发丝上也查不到因果。
他找人制了一个玉司南,将发丝融了进去,名为“玉追东。”
这位白衣儒修离开中都,在天下探询她的痕迹,最终在十方门山脚下,他看到当初那只被少女喂养的野犬竟成了守山恶獒。
他希望能够和董倚衣见一面。
可惜,董倚衣用书信明确的拒绝了他。
……
梦醒。
王伽握紧了手中刀,又爬上一层台阶。
她自认手下人命无数,可唯独这条命,她拿的心中有愧。
本以为前些日子,她在秘境中手刃了齐家那位瞧不起“董倚衣”的家主,能让她稍有些解脱。
可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黑衣剑修喃喃自语,“王伽,你欠素素的还有法子还,那你欠董倚衣的又怎么还。”
地目花服用后剩下的根枝似乎听到了什么,突然大放光彩。
王伽将它从胸前掏出,攥在手心。
根枝突然伸长,直到形成一把竹剑的长度。
一点朱砂留在剑尖的中心处。
她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炽热滚烫的话。
“我希望恩人能够得偿所愿。”
王伽猛地抬头,望向剑尖所指的白塔高层,迷雾散去,威压消失。
“原来每次亲口念你的名字,都是我在赎罪。”
“素素,我是扮做董倚衣去见你,还是扮做王伽去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