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街西街,
六尺巷之中。
“咚咚咚!”
一扇单开的老旧木门前,顾平生伸手敲了敲。
这是老贾的家。
老贾早先是干红白喜事的唢呐手,之后不慎得罪了铁锤帮,被砍断双手成了废人,从此失了生计,再也拿不了唢呐。
“谁?”
屋子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
“瞎子顾平生。”
他淡淡回应道。
“吱呀……”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面相敦厚老实的老贾,探出一个头来。
“顾平生啊,有什么事吗?”
老贾低声问了一句,他显然有些诧异,顾平生会来找他。
“找你吹唢呐。”
顾平生开门见山。
“唢呐!我现在这样子还能吹吗?”
老贾苦笑,伸出两只光溜溜的胳膊,双手已被齐腕削掉,空空如也。
“能让我进去说吗?”
顾平生皱了皱眉。
老贾面露一丝为难,下意识转头朝屋内看了一眼,支吾道:“好吧,进来说。”
“老废物,和谁说话呢?”
顾平生方一踏入老贾家中,耳中就传来一个粗鲁的女人声音。
是老贾的妻子李香芹,一个满脸黄麻,腰圆膀粗,卖豆腐的妇人。
“香芹嫂好。”
顾平生淡淡打了个招呼。
“天天对着一个残废,好什么好!你俩这左一个残废,右一个瞎子的,有什么好聊的?老贾你还不滚来拉磨,明天的豆腐还卖不卖了!”
李香芹面色嫌弃,没有好气地冲老贾喝了一声。
“这就来,这就来!”
老贾讪讪一笑,他走到厨房,用胳膊揽起磨绳,一把背至身后,然后熟练的转圈拉磨,充当起了骡子的作用。
李香芹坐在一张藤椅上,手拿一捧瓜子在嗑,颇为悠闲。
“顾平生,有什么事就……”
老贾“说”字还未出口,李香芹忽然抽出脚下的鞋子,“啪”的一下,扇在了他的脑门!
“拉你的磨!”
李香芹瞪了老贾一眼,然后“呸”了一声,一口瓜子壳吐在了老贾身上。
当着顾平生这个外人,李香芹完全不顾及老贾的脸面。
“是、是……”
老贾一脸惶恐道,拉磨拉得更快了。
这一幕,
令顾平生不禁皱了皱眉。
他听说老贾残废丢了生计之后,被妻子李香芹百般嫌弃,家里的骡子也被卖了,一直让老贾代替着骡子拉磨。
如今看来,
老贾家中地位,怕是还不如一头真正的骡子。
李香芹又斜了顾平生一眼:“瞎子,你有屁就放,放完就走!”
顾平生长话短说,一五一十说出了想弄个乐团,接红白喜事的想法。
“呦!你一个瞎子,拉一个断了手的入伙,然后一群残废搞乐团?真是癞蛤蟆爬脚上,不咬人膈应人!”
李香芹一脸鄙夷之色,张开大嘴,笑出了声。
“老贾,我听过你用脚吹唢呐,吹的并不比用手吹的差。”
顾平生没有理李香芹,劝说老贾道。
老贾听到此话,脚步不由顿了一顿,他张了张嘴,神色颇为意动。
可不待老贾说话,李香芹“腾”的一下,从藤椅上站起,又是一鞋底抽在了老贾后脑勺上,她大声吼道:“你听这瞎子乱放屁,手都没了还吹唢呐,这辈子好好拉磨就行了!”
老贾面露几分惧意道,又连忙低下头去,专心拉起了磨。
“瞎子,话说完了就赶紧滚吧!”
李香芹冷眼看着顾平生,觉得这个瞎子真是异想天开。
顾平生摇头一叹,转身就走。
就在他正要出门之时,李香芹又忽然把他叫住。
她双目一亮,盯着门外的阿暖道:
“我让老贾去吹唢呐,你把这头猪送给我拉磨,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