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之后，小牛膝被炖到焖烤到酥烂可口，其余的原料已经融化进了汤里，只剩下红色的酱汁中几块诱人的小牛膝肉。

罗兰度·莱恩，呆鹰国南部最有名的厨师之一，他拿出一个漂亮的白色骨瓷盘子，夹出一块小牛膝放在盘子上，零星的几点汤汁滴在盘子的旁边，一点没显得脏，只有更加诱人的映衬。

潘宁只闻着空气里各种食材混杂后的诱人气味，就知道这道菜无论是搭配还是火候都非常的精妙用心。

“潘宁，我合格了么？”

浓汁过筛之后一点点地浇在酥烂诱人的牛肉上，旁边点缀着金色的配菜。

潘宁的视线划过这份完美的菜肴，看向眼前高大和蔼的罗兰度先生。

他轻轻地笑了。

“罗兰度·赖恩先生，您是什么时候把这道菜掉包的？”

“掉包？”怎么会？

节目组的一些人面面相觑，潘宁在说什么？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可能把菜掉包？

另有几个人心虚地看了一眼坐在导演席的制作人先生。

罗兰度先生一脸无辜：“我怎么会换掉我自己做的菜？”

潘宁下意识地想要看向李俊杰的方向，但是想到现在看过去也是漆黑一片，他又忍住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但是烤盘里的高汤绝对和刚刚我一小时以前喝到的不一样。”少年双手抱胸，挺胸抬头地看着比他高大太多的主厨先生。

“没有什么不一样，你不能因为吝啬一个合格就说我能换掉烤箱里的东西。”罗兰度一脸非常夸张的受辱表情。

“一份是褐色的高汤，用调料搭配牛骨烤制之后加入番茄酱熬炖过滤，另一份是先把调料牛骨烤制熬炖之后再加入番茄酱煮开……应该说一个是褐色高汤，一个是调味过之后的白色高汤。后者的酸气更重一些，白色高汤里面也没用加入柠檬……”

罗兰度先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终于探问出了这个少年的真实水平，简直是让人不能更满意。

“但是现在这里只有一份完成品，你觉得这份作品合格么？”

无论从味道还是口感来说，摆在他们面前的这份小牛膝只能说口味上比不上原本那份真正的效果好，但是单拿出来看，它也是无懈可击的。

“不对……不是你一个人换掉的，你们换掉的目的是在我肯定了这份菜合格之后再把另一份拿出来告诉我刚刚那份其实根本不是你做的。所以……”

刚刚罗兰度·莱恩能够一句话就让大部分人出去抽烟休息，他自己当时就应该感觉到不对

潘宁走到舞台的旁边，掀起几块黑色的帷幕，没有。

那份原版的菜应该就放在舞台周围才对。

罗兰度看着面前的少年快步走向身后的背景墙。

背景墙上有一扇能打开的假门，以前打开之后看见的是支撑着这面墙的木架子和黑色的帷幕，这一次，潘宁打开它，里面是一个小型的烤箱。

里面放了那份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做出来的红汤焗烤小牛膝，焗烤这一步没完成，小烤箱的密闭环境有保温作用，摸一下深盘上的锡纸，汤汁还是热的。

潘宁关上小烤箱的门看向罗兰度大厨。

“您的小牛膝因为焗烤没有完成，所以不合格。”

“那份小牛膝……”潘宁指了指桌子上那份成品：“高汤的配料和火候都不太够，导致味道达不到预期，也不合格。”

“如果没用一开始的那一份，那这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罗兰度对潘宁不给他合格很不满。

“莱恩先生，没有比较就没有美味，没有精益求精就没有合格。因为您是罗兰度·莱恩，所以这份成品不合格。”

潘宁还记得自己此刻的工作，他的评价看起来无理却也合理。

听到对方的回答，大个子厨师哈哈大笑：“没想到你除了发现这两份东西的不一样，对食物也有自己的看法。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偷吃的小跟班。

厨师也应该会思考和体会，虽然别人通常只看见我们的肌肉，”莱恩先生隔着衣服捏了一下自己遒劲有力的肱二头肌，“无论是强大的味觉还是思考的能力，你这简直都是神明赐予的天赋。”

潘宁的表情很紧绷：“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对我天赋的测试和试探。”

“别这么严肃嘛，小家伙。”罗兰度抓了一下自己的厨师帽，“作为你通过我的测试的奖励，我让你跟我学做高卢餐，你看怎么样？你也知道我是罗兰度·莱恩，我可是呆鹰国最有名的高卢餐厨师之一啊。”

说起自己和自己的烹饪技艺，罗兰度·莱恩一脸的骄傲，他用炙热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发掘到的天赋异禀的少年儿，他期待着对方说好的，他也相信对方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

潘宁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对当厨师不感兴趣。”

换掉身上的制服，潘宁完全无视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想要解释什么的李俊杰先生快步朝外走去。

“潘宁，这只是节目需要的一部分，建议是莱恩先生提出来的，你看这个主意其实不错是吧？多有冲突性，多有戏剧性！”李俊杰觉得最惨的是自己，本来和罗兰度的代理人都谈的好好的，就差临门一脚了，对方居然提出想要罗兰度·莱恩来参加这个节目就要答应对方的“附加”要求。

主意也不是我出的，我就是想找个有话题性的名厨来参加节目嘛，怎么就这么难。

“所以你为了冲突性和戏剧性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潘宁回头刺了他一句，站在路边招手打车。

“你要明白啊潘宁，我们这种节目就是要这么拍才好看。”

“我明白。”潘宁知道这是一个商业性的节目，一切以收视率为基本要求。但是他仍然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和挑衅——因为自己不自觉的放松和轻信。

这种感觉让他憋闷又难受。

“潘宁，拜托了，千万别这样的一副表情回去，天啊，潘安会毒死我的！”想起了潘宁身后的潘安，李俊杰有些发愁。

“滴——”一辆汽车停在他们旁边按了一下喇叭。

越野吉普里，罗兰度·莱恩先生探出了脑袋：“潘宁，作为今天这件事的赔礼，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从本心来说，李俊杰很想对这个“罪魁祸首”怒目而视，但是他是一个商人，对着一个少年撒娇讨好，对着合作伙伴据理力争，都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

现在为了这个更大的利益，他微笑着和罗兰度先生打了招呼。

潘宁直接打开车的后门坐了上去。

“莱恩先生，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正好，我也是这么想得。”

两个人一同地忽略了站在路边的里外不是人的李俊杰，驱车离开了。

开着车，罗兰度还是难掩脸上失望的表情：“我恨遗憾你会拒绝我，潘宁，你在厨艺上的天赋简直是惊人的。”

潘宁看着窗外的风景，熙熙攘攘的行人高楼林立的建筑都没有让他愉快起来：“我喜欢钓鱼，可我不想一辈子坐在船上。”

“喔，太遗憾了。”罗兰度摇了摇头，“能被我看上的人真的不多。”

“能让李俊杰这么胆大包天合伙蒙骗我的人也不多。”潘宁还是有点生气。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参加娱乐节目的原因，不管我们是谁，在电视上都是个小丑。”罗兰度说的好像不是他策划了整个节目一样。

潘宁坐在吉普车宽大的座位上显得更小了一点：“其实我早就知道参加这种节目会遇到什么事情。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为了节目的戏剧性为了节目的收视率……”

“被戏耍，被调侃，被攻击……和那些厨师们的相处的太愉快，我把这些都忘了。”

潘宁笑的有点苦涩。

他明明经历过的，偏偏都忘了

罗兰度透过后视镜看向低着头的少年：“我们整个行业的定位正在分割，要么走出去，要么关上门……”

“不是我们，是你。我又不是厨子。”少年对他强调自己不是厨子。

罗兰度：“……”这个家伙真不会聊天。

“请把我送到红枫小区。”交谈了十几分钟潘宁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报目的地。

到了所在的住宅区门口，潘宁向罗兰度道谢：“谢谢你让我搭车。”

“潘宁，我觉得你的性格特别合我的胃口，上一个让我这么觉着的人已经是六年以前的事儿了，现在他是我的死党。我在本市郊外有一个小农庄，改天我邀请你们一起去玩，他也在看你的节目。”

潘宁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好的，我也觉得你很合我的胃口。”一身腱子肉，但是为人宽厚又相处舒服，这个大块头的为人真不错。

罗兰度把名片递给潘宁，开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