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刀刃要落下的一瞬间,却从屋子角落的黑暗里,陡然飞出一根细竹竿,直将抓着刘子瑜的大汉连人带刀给撞了出去。
不远处的蒙面人望着自家弟兄被撞飞,失声喊道:“阿豹!”
刘子瑜整个人相当狼狈地摔在地上,下意识地看向黑暗的角落里。
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下,卫爷爷正以怪异的姿势握着一把竹竿,扎马对着不远处的蒙面劫匪,似乎有万夫莫敌的气概。
这一刻,刘子瑜仿佛能够看到一个战场上杀伐多年的老兵,正一往无前地冲向敌方。
这时,房间外的其他劫匪也意识到出现了意外,纷纷向房间里冲来。
刘子瑜躲在卫爷爷的身后,惊恐地言语道:“卫爷爷……这下咱们死定了”。
话音刚落,卫爷爷却陡然喊出声来,“逃!”
这一声,让刘子瑜瞬间愣住了……
卫爷爷,竟然会说话?
没等刘子瑜想明白老人家为什么能说话……那些个强盗像是听到信号一般,直接手持长刀短刃便冲了过来。
卫爷爷也挥舞着竹竿,左摇右摆地晃着,竟打得其余人等攻不进来。甚至,卫爷爷还有余力扯着刘子瑜,来回躲着那些劫匪的砍杀和偷袭。
火把在屋子里来回地闪烁着,火光也忽明忽暗地摇曳着。
明暗交错之间,刘子瑜只感觉自己被老人家抓着东倒西歪,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砰然一声自己便连人带门给撞了出来,狗吃屎般地摔到院子里。
卫爷爷扔他时候的力道很沉,摔得自然也很疼……老人家手持竹竿浑身是血地跳了出来,反锁房门,赶忙拉着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刘子瑜,向院子外逃去。
“快走!”,卫爷爷喘息地喊道。
这时候,刘子瑜才意识到卫爷爷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神勇……刘子瑜仓惶地握着卫爷爷的手,冲到了院子的后门处。
然而,劫匪们似乎早有准备,院门已经被牢牢地锁死。
刘子瑜徒劳地推着院门,惊慌地哭喊道:“怎么办!外面有没有人,救命啊!”
这时候,那些劫匪疯狂地叫嚣,且不断地砍着大门。砰然声中,脆弱的木门很快被砍得稀烂,劫匪们也追了出来……
卫爷爷转头握着竹竿,再一次地拦在刘子瑜的身后……刘子瑜绝望地转头,眼瞅着自己和卫爷爷就要逃不掉了。
“卫爷爷……”
卫爷爷闻声转头望着刘子瑜,散落的白发在空中飞舞,看似瘦弱的身躯像是充满了力量……这一刻,老人家好像觉得自己再一次来到战场上,而他已经不想逃了。
“逃!别回头!”
卫爷爷决然地喊道。
下一秒,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也不知道哪来的臂力,直接将刘子瑜翻墙给扔了出去。自己则提着满是豁口的竹竿,再次冲向那些个劫匪。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刘子瑜,连忙趴到墙缝处望着院内,惊慌地喊道。
“卫爷爷!你快出来啊!”
只见卫爷爷在火把的照耀下,用竹竿直接穿透了一个人的胸口……可那人也是凶狠,口中吐血却死死地抓着竹竿不放,怒道:“大哥!二哥!快上啊!”
卫爷爷怒目圆睁,想要扯回手上的竹竿。
可有一个身躯壮硕的劫匪,挥刀直接将卫爷爷的右手连同竹竿给砍了下来,随后又是一刀破开了卫爷爷的胸口。
卫爷爷仓惶地倒在刘子瑜墙缝所在的墙角处。
明明是黑夜,刘子瑜却似乎能看到卫爷爷正注视着自己。
已经无力抵抗的老人家,瘫在地上像是濒死前绝望的哭喊道:“小子,你快逃……”
声音戛然而止。
那些蒙面人挥舞着长刀短刃冲了过来,手无寸铁的卫爷爷当即被连砍数刀……一片血舞不偏不倚地扑面而来,夹着墙缝的灰尘正好扑入刘子瑜的眼窝里。
“啊!我的眼睛……”
刺痛,痒到近乎让他难以承受……更糟糕的是,墙角另一侧的卫爷爷似乎连惨叫声都没有了,这也意味着刘子瑜只剩下逃走这一个选择。
可刘子瑜颤抖着身体不想离开……他挣扎着另一只眼睛,竭力地想要看一看院子里的情况。
院内传来为首劫匪的怒吼声。
“外面还有一个小的!千万别让他逃了!”
刘子瑜心碎到难以附加,心灵和身体上的创伤,让他寸步难行……在院子里的劫匪冲出来之前,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刘子瑜忍着眼睛的剧痛,扶着墙边向着远处逃离……他知道自己逃不了多远,正好墙角有一个倒塌的狗窝,勉强够他钻进去。
在他刚钻到狗窝里,便有一大堆的脚步声从他所来的方向疾驰而至。
“该死!那小子躲什么地方了?”
“大哥,有人来了……阿豹还受伤呢”。
“可恶,只好先带阿豹离开了……给我放火,彻底把这个地方给烧了!”
那些人脚步声越来越远,可刘子瑜依然不敢钻出狗窝来,只是死死地捂住嘴,泪水肆意地流淌着……
他对卫爷爷的死,感到无比的愤怒和悲凉,可他不敢发出有任何的声响……因为,无力且弱小的他,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有生以来,刘子瑜第一次体会到刻骨铭心的仇恨。
让他在心里发誓: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人!
一定!
绝对!
要让他们!
付出所有的代价!
……
中平元年,正月。
摇晃地马车内正烧着旺盛的小炭炉,显得异常暖和安心。
许久后,刘子瑜才被人微微摇晃着叫醒。
他缓缓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眼,映入眼帘是陈大人有些献媚讨好的圆饼大脸……这张脸跟小岳岳有些相似,让刘子瑜有些两个世界交错的错觉感。
“刘公子,您要去的地方到了……”,陈大人讨好地笑道。
刘子瑜抬手缓缓开马车的车帘,望着宽大壮阔的刘府大门,却感觉自己仍像是当年无助的少年……
睡意已经开始消散。
那一夜的寒冷和恐惧,对于他来说依然恍若昨日。
这么多年来,他时常会觉得自己像是流浪狗一般,蜷缩在黑暗潮湿冰冷的狗窝里,颤抖的无法逃离和言语……
每到入夜时,莫名的恐惧便会让刘子瑜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刘子瑜晓得是自己的内心作祟,奈何知晓自己有这个毛病是一回事,可从心底深处想要克服它又是一件难事。
有时候,刘子瑜也会想到:如果没有那个让他浑身澈寒的夜晚,自己或许并不会具有如今的能力和地位,更不会有资格去见到马元义,来身临其境的感受东汉帝国的没落。
“该启程了……”
刘子瑜轻声言道。
在他身旁,那位圆饼脸的陈大人,相当殷勤地为刘子瑜掀开马车的车帘,替他扫去旁边的落雪……车门外寒气逼人,可总有人不畏风寒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