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睡眠,其实算不上安稳。
普通的高烧,应该是本人感觉很冷,但身体实际上在发热。感觉越冷,实际越热。
可是修身上的温度,高到已经超出了那种身体的错觉。他自己都觉得身无时不刻都处在熊熊烈火之中,热到他连洞外吹来的寒风都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他好像不是在冰雪融化的冬末,而是身处于烈阳当空的酷暑,甚至他的身边还点燃了高大的火塔,火焰的热浪疯狂的侵袭他的身体。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渴望着自己可以温暖起来。但是现在...他何止是温暖,他根本就是在燃烧,身体变成了火炬一样的燃烧。
他身边的一切似乎都热的可怕,冰冷的寒风变成了灼热的蒸汽简直要烫伤他的鼻腔。温暖的篝火变成了沸腾的岩浆,好像在融化他的后背。这一切的变化,仅仅就在那么几个小时内。这几个小时,让他从寒冬坠入酷暑。
但是...尽管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还是睡着了。
太困,太累了。
这是一种,即便索命的刀尖悬在眉前、万顷的高山压在头顶也根本没有办法对抗的困倦。
无论是昨夜彻夜未眠的困倦,还是前边连续几个昼夜的消耗的精力,真的让他超支了他所有的体力精力。
他完全靠着仅剩的“不能死在这里”的意志以及残酷的病症带来的痛苦艰难的维持着最后的一丝意识。
这样的确让他成功的坚持了一点时间,但是代价是...他想要休息的时候,病痛拒绝了他。
他的行动已经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僵硬的如同行尸走肉,靠着身体的本能迟钝的进行着最后的坚持。
他太需要一次休息了。
尽管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真的还不是时候,还有他必须要做的事要完成,他要想办法找到食物,他要主动引起来救他的人的注意,他要带着那个女孩活下去,他现在还不能休息...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可以执行的力量了。
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经不够了。
但是真正能让睡着的,最重要的原因是...
最重要的是...
在这个女孩的怀抱里,有着微弱的,可以让他感觉到一种能够依靠...不,这简直是令他卷恋的...一点点的微凉。
仅仅是那么一点点而已。
但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仅仅是这么一点的感觉就已经能让他在灼热的炼狱中获得那么一丝解脱,让他身上的高热变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一份小小的清凉,让他下意识的想要越靠越近。在无意识的昏睡中,他紧紧地抱住了这片小小的柔软。
这样的昏睡中,他不会知道,他的炽热,让女孩有多难受。
咳咳...
压抑的,轻声的咳嗽自女孩喉间响起。
一阵压抑的呜咽后,她总算是忍住了喉咙的不适。她低下头,越抱越紧的男孩,眼中闪过和她现在的年龄根本不相符的复杂的神色。
一点点的抬起手,指尖悄悄地碰了碰他的头发。
一触即走。
嗯...软软的,和父亲的头发不一样。
她曾经帮父亲梳头的时候,那有些硬硬的头发让他觉得有些奇特,和她自己的,和凛的,都不一样。
她就以为所有的男生头发都是硬的。
他的头发,简直比自己的还要软,软的...就该和他的岁数一样。
她的手指穿过银白的发丝,小心的像是怕惊醒他。
樱轻轻地闭上眼睛。
为什么,他愿意做到这样的地步呢...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再次看见了自己被捉住的那一幕。那一瞬间的惊慌,一瞬间的害怕,几乎让她当时哭出来。
不,其实...
当时也没有忍住的。只是在某一个瞬间,她忽然就不害怕了。
给了她勇气的不是深藏不漏的父亲,也不是对神秘莫测的鬼武老人。
而是这个男孩那只出现了短短一瞬间的眼神。
那一瞬间,她好像在面对着某种无法形容的东西。那一瞬间的压迫感让她在一瞬间以为自己要被压倒了。
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象过有人能够用眼神让人感到害怕。
只是后来一想...拥有这样可怕的眼神的人,是自己认识的人,而那个人,一定会来救她的。
那一瞬间,她忽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双手缓缓环绕这片柔软的银色发线,一点点的低下头。脸颊,嘴唇,鼻尖都触碰到他的头发。
那银白的发丝,柔软的就像初春的花瓣。
现在看起来,那一瞬间是那么的像是错觉。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虚弱的就像随时都会死去。但是...
她的脸揉蹭着他的头发,身体因为修身上的高温而不适,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却越发的有一种柔软的感觉。
一种从心里散发的柔软。
被抓走的这一路上...她看见了很多黑衣人。
很多很多黑衣人。
他们简直无处不在,总会从某个她根本不会想到的地方爬起来,扔掉身上伪装的泥巴和草堆,又或者从树上跳下来,跟着他们一起撤退。
当她被塞进网兜里,悬在悬崖之上的时候,她才记起一件事:忍者们大费周章的把她抓来,就是为了让这个男孩过来。
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