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人了!”
“新出炉包子,桃花陷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罗浮山脚下的渡口很热闹。
现在是踏春时节,今儿又赶上了庙会,许多有头脑的商贩,就把生意搬到了这里。
吆喝声不断,吸引了不少过来瞧一瞧。
尤其是一些孩童,一窝蜂朝卖风筝住跑去。
大人拦也拦不住。
望到这一幕,摊主笑眯了眼。
“爹,我饿了。”
路过卖包子的摊上时,何秀姑望着那热气腾腾的包子,有些走不动路了。
“那爹去买几个尝尝。”
闻言,何泰二话没说,转身去买了五六个包子回来。
上下一趟罗浮山不容易,何泰知道闺女肯定饿了。
吃着包子,何秀姑就在山脚下逛了起来。
只不过。
在路过一片桃花时,她听见有人在争吵。
“当我是你的亲儿啊?”
“这么远的路,来回一趟,钱也不给,给你白送吗?”
“就是就是,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
“还拿着这么一大堆东西,可怪累人了,少了八文钱,大家绝对不干!”
“……”
却说。
一桃树之下,一白发苍苍的老妪,正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身前是两捆纸钱,还有一包香烛。
瞧见此处吵的厉害,何秀姑一脸好奇走了出去。
这厢,何泰见状赶紧拉着媳妇走了过去,凑个热闹。
一是怕何秀姑乱跑,二是他也想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就当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婆。”
“我家老头病重,就想着来观里,求见应道长,但走了这一路,到了山脚下腿疾犯了,走不了路。”
“你们发发慈悲,把这些纸钱元宝蜡烛,送到观里,替我这个老太婆烧了。”
面对人群之中的嘲弄指责,那老妪致歉不断,一遍遍哀求大家。
“老人家,不是不相帮,是这来回一趟,太费力劳神了,观里人也多,小身板的压根也挤不去。”
“应道长屋里也坐满人,正和增州长史的母亲叙话,怎么请动的他?”
“我看,还是改日再来。”
有位刚从观里下来的好心人,听到老妪这番言语,立马劝道。
“可家里的老头子等不起!”
老妪着急,道。
说着,就欲挣扎起身。
但她腿疾犯了,压根站不起来。
试了几次,依旧不行。
“害!”
“老太婆,看你实在可怜。”
“要不这样,你给我六文钱,我行行好就帮你把东西送上去,至于能不能请得来那应道长,就看造化了。”
有位年轻人看不下去了,他来到跟前,对老妪说道。
“我也就只有三文钱了……”
老妪无奈伸出了干枯的手掌,上面躺着三枚油腻腻的铜板,道。
“也行,我就当发善心了。”
那人见只有三文钱,无奈摇了摇头,道。
“那就多谢这位小哥了。”
老妪脸色一缓,眼里有了光彩。
只不过,就在她把钱给那年轻人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老婆婆,你不要给!”
此话一出,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人群之中,一位半大、素衣青裤的少女正对着老妪急忙开口。
“小女娃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回过头来,面露埋怨之色,道。
“秀姑!”
何泰哪里料到,她会突然开口打断,忙把她往回拉了下。
“爹,孩儿心里有数。”
何秀姑抬头看了眼爹娘,小脸十分镇定。
见状,何泰一脸无奈,也就任他施为。
何秀姑话落,就来到老妪跟前,道:
“老婆婆,人心叵测,你怎知眼前此人,会把这些纸钱给你送到观里?”
“保不齐会随手丢了也不为奇,还是等他办完了事,再把这纸钱交给他也不迟。”
那年轻人听到此话,立马恼羞成怒起来,道:
“小女娃子,你怎无端猜忌于我?”
“我只是觉得老婆婆赚钱不易。”何秀姑无辜道。
殊不知。
在何秀姑仗义执言时,那老妪眼底深处,闪过一抹诧色。
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并非是何秀姑猜忌于那年轻人。
只是,她内心隐隐约约觉得,这年轻人定然不会那般好心肠,为老婆婆把东西送到观上去。
可能是她诵经两载之后,心思无瑕,明净剔透,可辨别好坏之分。
“简直岂有此理!”
“你是哪家的女娃子,在此胡闹?”
年轻人不知为何,脸色有些发烫,指着何秀姑言道。
但何秀姑可不怵,她据理力争道:
“你若是正人君子,就应该把这些纸钱送到观上去,而不是在这里大呼小叫,反正婆婆在这里,也不会走!”
“我……”
听到此话,那人似底气不足,说不下去了。
他本来就想着,拿了那三文钱,糊弄了事。
反正这老太婆也不知道。
没想到,自个心思,居然被一稚童识破了?
这下,可让他进退两难。
望到众人目光俱朝自己看来,此人一下子脸色通红,对那老妪冷声道:
“老太婆,你看到了。我本欲帮你,奈何这小女娃在此胡搅蛮缠,这忙我可不帮了!”
说着,他就一脸挑衅,对何秀姑讥诮道:
“既然你这个小女娃这么有善心,那就你替她去吧!”
何秀姑秀眉一正,小脸上满是认真之上,大声回应道:
“去就去!”
“我还要把应道长请来,为老爷爷治病!”
那人毫不留情打击道:
“痴人说梦!”
“应道长岂会听你的!”
何秀姑不理他,只是对不远处的何泰,问道:
“爹,你有办法可以请来应道长对吧?”
话落。
何泰满脸尴尬,迎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他僵笑不止。
……
……
“秀姑,净在惹事。”
“你没有有人说吗?那应道长正和增州长史的母亲叙话,你爹我即便与应道长有些交情,他也不会舍下那老夫人,去帮她。”
通往罗浮观的山路上,何泰一边提着纸钱元宝蜡烛,一边对何秀姑说教道。
“可老婆婆真的很可怜,咱们不帮她,就没人愿意了。”
何秀姑嘟囔着嘴道。
忽地,灵机一动,又扯其自个师尊来,驳道:
“师傅,让我多行善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听到此话,何泰身体蓦然一怔。
想着洞箫真人两次在生死关头救了秀姑,他一下子明悟过来了。
这些年,冥冥之中若无国师照拂,恐怕他也难有今时成就。
一念及此,他忽觉手上纸钱那些杂物一轻,低头对何秀姑笑道:
“咱家秀姑说的对,是老爹糊涂了。”
“走!”
“今儿你爹豁了这张老脸,也要把那应道长请下来。”
身后何窦氏望到父女俩这一幕,也不禁莞尔一笑。
其实,她心底善良。
想着哪怕请不来应道长,也可为那老妪叫个郎中回家瞧一瞧。
再次来到罗浮观里,何泰三人轻车熟路为老妪烧了纸钱,点了蜡烛,还放了些供果。
甚至,还跪下为那老妪祷愿了几句。
待一切弄完之后,何泰就壮着胆子,来到应道长接客待人的屋里。
结果刚到门口,向里望去,发现应道长已没了踪影,连长史府的那位老夫人也不见了。
但屋里,依旧坐满了不少人。
“兄台,敢问应道长去哪儿了?”
何泰一头雾水,忙与人打听道。
“听说长史夫人身体不适,老夫人请应道长去诊治去了,就在这堂后的静室里,已去了一炷香功夫,不知什么时候才出来。”那人回道。
闻言,何泰一愣。
他立马朝着堂后的静室望去,发现门口正站有五六位长史府的侍卫。
“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要硬闯……”
何泰紧皱眉头,有些叫苦不迭。
耐着性子等了约莫一刻钟之后,何泰见应道长还没有出来的意思。
想着老妪还在山脚下焦急等着,为此他心一横,直接一头闯了出去!
只是,何泰还没有进得那静室,就被几位长史府的护卫蛮横给推了出来,喝道:
“大胆!”
“你是何人?!”
“应道长正为长史夫人医治,胆敢擅闯,就是不敬之罪!”
“小民有要事求见应道长,还望各位差爷行个方便!”
何泰神情一慌,赶紧哀求道。
“不行!”
“再不退下,小心把你捉进大牢!”
几位护卫沉着脸,压根不给何泰面子,反倒恐吓起来。
“我……”
见状,何泰面色一苦,心里面是五味杂陈。
只得叹一句老妪命不好。
就在他转身退下时,静室之中,突然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可是何居士在外面?”
“应道长,是在下。”
听到应道长的声音,何泰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立马解释道:
“应道长,山脚下有位老妪不辞辛劳,来罗浮山进香,只因家中老伴即将逝去,想求应道长发发慈悲,救她一救。”
话落。
一道略显刻薄的声音,就在堂中响起:
“她怎不亲自来?用你多管闲事,真不懂规矩!”
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增州长史之妻。
岂知,就因此女一句话,这增州长史此后永无子嗣,且仕途之路,就此断绝!
听到这里,何泰只得跪地言道:
“她老人家犯了腿疾,走不了路了,小民这才代劳。”
说话时,何泰额上满是汗珠,他如何不明白,今日自己这般顶撞那长史夫人,有可能遭其记恨上了。
同一时间。
山脚下,那老妪正在假装揉腿,但眼前所见之景,正是罗浮观这堂前一幕。
原来这老妪不是旁人,正是瑶池之中的清娥元君!